第7章 赛场诺言
“物理竞赛。”王护士长解释道，“孩子是实验中学的，明天要参加省赛预赛。”
“哦？”杨主任突然来了兴趣，“是江南省实验中学的？我孙子也在那儿读书，经常提到你。你就是年级第一的林述周？”
林述周点点头。
“难怪......”杨主任若有所思，“这样，我开个加急单子，今天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你爸明天一早住院，过了下午再做支气管镜。这样不耽误你比赛。”
“杨主任......”王护士长刚要说话。
“没事。”杨主任摆摆手，“反正我明天值班。小林啊，你安心去考试，你爸这边我盯着。”
走出诊室，天已经黑了。林述周抬头看着医院大楼亮起的灯光，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上一世，他是在父亲去世后才知道，原来医院里还有这么多好心人。
“周周，”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爸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
“嗯。”林述周转过身，扶着父亲慢慢往前走，“您放心，我一定会......”
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已经湿了。
预赛在江南省实验中学举行。
林述周看着面前厚厚的试卷，呼出一口气。昨晚他几乎没睡，在医院陪到半夜才回家。此刻大脑昏沉，手却异常稳定。
第一题：一个理想气体从状态A绝热膨胀到状态B......
眼前的文字有些模糊，但二十八年的物理功底让他的手自动开始书写。PV的γ次方等于常数，这是绝热过程的基本方程。
滴答——滴答——
钟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知道，此刻父亲正在医院病房里，等待支气管镜检查。
专注！他命令自己。父亲的病情已经得到重视，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眼前的考试。
第二大题：在匀强磁场中，一根导体棒以v的速度运动......
这不就是上次考砸的那道题吗？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他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解决它。
感应电动势等于磁感应强度乘以长度乘以速度，公式如此简单。不需要什么量子隧穿效应，不需要规范场论，就是最基础的高中物理。
沙沙沙——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晰，那些被量子物理覆盖的基础知识，正一点点浮现出来。
最后一道大题：关于激光的原理，请解释受激辐射现象......
这道题对其他考生来说也许很难，但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送分题。二十八年的量子物理研究，让他对量子能级跃迁了如指掌。但现在，他必须把那些高深的理论压制住，用最基础的方式解释。
“还有三十分钟！”监考老师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路。
林述周抬头看了看表，开始检查答案。这次预赛，他一定要拿下！为了父亲，为了那个承诺......
“时间到！”
林述周放下笔，长出一口气。这次考试，他发挥得比想象中要好。那些基础知识，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正要起身，张老师走到他身边：“考得怎么样？等下我先看看你的答卷。”
“还行。”林述周低声说，“老师，我得赶紧去医院......”
“知道。”张老师接过他的试卷快速翻看，眼睛越来越亮：“很好！特别是最后那道激光题，你小子这次总算没写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去吧，过几天就出结果。就冲你今天的发挥，省赛的名额肯定稳了！”
“谢谢老师！”
冲出校门，林述周骑上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医院。初秋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这一次，他要把所有的难关都闯过去！
病房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爸！”林述周冲进去，看见父亲正半躺在床上看报纸。
“考完了？”父亲合上报纸，“考得怎么样？”
“挺好。”林述周在床边坐下，“支气管镜做完了吗？”
父亲点点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镜检的刺激让他的咽喉发炎，说话都带着嘶哑。
“杨主任说，”林述华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要等明天病理结果才能确定。”
父亲沉默地看着窗外，眼神有些恍惚。林述周知道他在想什么——诊断结果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林先生，”一个护士推门进来，“杨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主任办公室里，杨主任正对着几张胶片发呆。看到父子俩进来，他叹了口气。
“小林，”杨主任指着片子上的阴影，“这个位置不太好。支气管镜看到有肿块，已经送检了。但从现在的情况看......”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林述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太清楚肺癌的分期了，上一世，就是因为发现时已经中晚期，所以才......
“我建议，”杨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要等病理结果了。直接联系沪城肿瘤医院，尽快安排手术。”
父亲的身子晃了一下，林述周赶紧扶住他。
“能不能治好？”父亲的声音有些发抖。
“一切要等沪城那边的检查结果。”杨主任说，“不过发现得还算早，比之前那个王师傅的情况要好。”
林述周握紧父亲的手。王叔就是父亲的老搭档，去年因为肺癌去世，年纪比父亲还小几岁。
“手术得多少钱？”父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杨主任迟疑了一下：“光手术至少两万。加上住院、化疗，总共可能要四五万。”
病房里一片寂静。四五万，那可是他们全家三年的收入！
“周周......”父亲艰难地开口，“要不，咱就在这儿保守治疗......”
“不行！”林述周斩钉截铁地说，“必须去沪城！钱的事您别管，我......”
话没说完，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要用什么筹钱？难道要像上一世那样，眼睁睁看着父亲......
“杨叔叔，”林述华突然说，“能不能先联系沪城那边？费用的事，我们一定想办法。”
杨主任点点头：“我这就打电话。”
回到病房，父亲靠在床上，眼里满是愧疚：“周周，都怪爸不好，耽误你学习，还要花这么多钱......”
林述周抓住父亲的手，那只常年和机器打交道的手，满是老茧，此刻正微微发抖。
“爸，您放心。”他哽咽着说，“这次预赛我考得很好。省赛的名额一定能拿到。钱咱们先找亲戚凑凑，以后我来还。”
父亲的眼圈红了：“傻孩子......”
这一刻，林述周仿佛回到了上一世。那时的他，就是在这样的黄昏里，眼睁睁看着父亲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