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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年灯火下
“喏,夜食来了。”
食盒两层,放在桌上,显得颇大。
苏廷舜玩味的看着食盒,心里早已泛起嘀咕。
“都这个时辰,府里厨房怎么会做这些,而能用小厨房的......”
“你不饿么?”于责呈打断他。
既然对方不太愿意表露身份,于责呈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他也不想知道对方和苏廷舜什么关系,有什么纠葛。只要对方不打扰他苦读,不给他找麻烦。其他的事情,他不会多管多问。
食盒从外面看是两层,里面却是三个屉子。
摆在桌子上,正好呈现一个‘品’字。
“居然是刚出锅的。”于责呈看了一眼那些诱人的,冒着热气的糕点,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廷舜。这个时候,他得承认他有点羡慕苏廷舜了。
想当年,他为了考县试,可没有人给他送这些。
酸了。
苏廷舜看着那些做工精细的糕点,心里疑惑更重。
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他不记得府里有什么人照顾自己啊?
一开始,他以为是苏三爷利用管家身份给他谋的小福利。可旁敲侧击的问过后,发现不是。这就奇怪了,会是谁呢?
韩老太?
呵呵。
他宁愿相信飞碟把紫禁城给炸了也不会相信这个。
可问题是。
谁有资格在深夜让小厨房开火的?
“嗯,好吃,又软又糯,比外面门店卖的扬州糕点还好吃。”于责呈一边吃着一边点评。
“先生吃过很多扬州糕点吗?”苏廷舜问。
于责呈点头,说道:“我虽然不是扬州人,但我老师是,我在京城拜访他老人家时,经常吃到这些。”
“那不是打秋风?”苏廷舜促狭的说。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说!”于责呈脸面一红,驳斥道:“我老师待我如亲子,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对了,你还不趁热吃,待会我考考你诏书行文。”
他急了他急了!
这些天接触下来,苏廷舜也能看出来。于责呈过的相当拮据,基本上是能在私塾吃饭就在私塾吃饭,能用私塾的蜡烛就用私塾的蜡烛,反正很少看见他主动买什么东西。
和自己一比,苏廷舜觉得自己开局也不算天崩地裂。
至于退婚?
拜托,这年头吊炸天的主角开局都是被退婚好不好。
说他因为这件事情极度生气?
不至于。
因为,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对错代表着感性。
利弊代表着理性。
苏廷舜,在很多地方,都没办法共情感性。
人,写起来简单,做起来很复杂。
捏着软软的糕点,苏廷舜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一阵,最后于得出结论。以后有机会,他得问问府里哪个人扬州糕点做的不错。
如果对方真的是出于善心帮助自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糕点塞进嘴里。
嗯,好恰!
“嗯,林妹妹做的糕点真好吃。”
与韩老太的院子仅仅隔着一道院墙,一间房内,数名少女一名少年团团围炉而坐。只见他们各自拿着瓷碟,品尝着碟中糕点,各种赞美之词不要钱的说出口。
唤作林妹妹的少女,淡粉色大氅裹着纤细娇躯,脖颈线条优美细长,两缕青丝垂胸前,粉黛不施,多了几分娇弱怜惜,少了几分明媚洁亮。许是烤着火,双颊隐现红扉,如桔梗花一般令人呵怜爱惜,似清灵的花仙子,又似娇弱冰美人。
“宝哥哥,食不言寝不语,若是叫二老爷知晓,仔细你的皮肉。”说话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眼将开未开,一丝流韵时隐时现,似是受着少女情绪影响。她笑时,眉眼间是少女俏皮。她恼时,便是深闺女儿愁绪。
苏心宝大脸盘子一晃,撅嘴蹬腿道:“你又说这些作甚,和我比,伯父都从不说你。”
话音落下,四名少女纷纷沉默。
此四女皆苏仁徵庶出女,名唤‘吉、祥、如、意’。
先前说话的少女,便是行四的苏意儿。
气氛有些尴尬,一时之间谁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一来,苏心宝在大芳园地位实在高。
二来,苏心宝的话既伤人又牵扯族长苏仁徵,谁敢多言语?
最后,苏心宝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景雪开口转移话题,“林姐姐,这糕点做的可真好,若是得空,还想请教请教林姐姐一二。”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请教,没得疏远了亲戚,妹妹若是有意,你我一起学着做便是。”玉钗微动,少女轻笑,芳香姿韵流泻而出,虽不得如何诱人,却也令人神清目明。
苏心宝看的痴了,满心讨巧话欲说出口,却不想对方做出一副困顿摸样。素来视女儿家为宝的苏心宝自是不肯见如此玉人憔悴,于是连忙说道:“妹妹若是困了,我改日再来。”
林娉儿温柔一笑,素手拢着丝纹袖口,苦道:“许是入冬的缘故,这两日总也睡不够。”
“姐姐定是做糕点乏了,我们来日再叙话。”苏如儿笑着说。
一番告别,林娉儿送走一众姐妹。
这时候,服侍林娉儿的丫鬟紫玉吐槽道:“那个宝少爷,说话真是直肠子,这般伤人的话,他说出口竟也觉得不妨事。我瞧着那几位小姐脸色可难堪的很,他倒也不知看人脸色。”
“两位舅舅只这么一个儿子,府里的太太姨娘们,视若珍宝也是理所应当。”林娉儿摇头,复又取下玉簪子,嘱咐道:“你以后注意些,免得招惹了他,徒增烦恼。”
“我不过是个丫鬟,哪敢惹他。听说,他房里的丫鬟不给他吃胭脂,他便恼的几天不理人。后见着了,又说甚多好话。小姐,我瞧着宝少爷不仅性子不好琢磨,这人也看不透哩。”
林娉儿觉得好笑,哪里有什么看不透,左右不过小孩儿心性罢了。
“让着他,哄着他,避着他,总能少些事。”林娉儿坐在榻上,玉容上不减忧愁,反倒因为什么事情,徒增几分苦恼,叫人见了恐得说一句;我见犹怜。
江南女儿家,钟秀灵蕴,实在得天独厚。
“以小姐的品才样貌,只怕避不开哩。”紫玉笑着调侃。
“你个死丫头,可莫要乱说,免得又生事端。”林娉儿一脸无奈的苦恼,温柔可人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慎重。
紫玉心知此言不妥,忙道:“小姐,我再也不说了。”
“我也就是提醒你一句,咱们一入府便闹的偌大风波,有些话听着许是无妨,但落在别人耳朵里,只怕得出事情。”
“小姐,你在担心那一位?”紫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闻言,林娉儿满脸惆怅。
前番事情闹成那样,府里女眷多有认为源自于她。可谁又知道,她当初不过是和外祖母提出想要暗中见一见那位未婚夫,谁知道二舅母会上门退婚呢!
她无数次回想第一次和外祖母见面的情况,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暗示,或者表露出要退婚的迹象。
闹成这样,现在里里外外都不好收拾。
“依那日所见,他是个宁折不弯的,若是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这婚事结不成,我也自认自己命苦,可若因此连累的爹爹名声受损,实在是罪过。”
命苦?
紫玉却不这么认为。
以她家小姐的才貌,怎么能嫁给那样的凡夫俗子呢。
在老祖宗面前动刀子,这还有上下尊卑吗?
说得难听点,还有孝道吗?
反正,她是不怎么愿意小姐嫁给那种男子。
便在此时,紫茉敲响房门。
“小姐,我回来了。”
不多时,紫茉走进房里,笑着道:“送去了。”
“紫茉,那个人在做什么?”紫玉问道。
林娉儿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可也看向紫茉,显然也很好奇。
“挑灯夜读呢。”紫茉道:“我悄悄看了好多次,都是如此。看起来,那位还是个有决心的呢。”
闻言,林娉儿心里倒也稍稍安慰。
紧跟着,紫茉一言,令林娉儿有些不安。
“那个于先生好几次打听是谁送糕点去的,我觉得,许是那位也在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