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紫茉姑娘
见苏廷舜沉默，苏廷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舜哥貌似被那位表小姐坑的很惨。
“对不起啊，舜哥，我不该提的。”
拍拍他肩膀，苏廷舜耸耸肩，无所谓道：“这事儿你不说，府里其他人也会嚼舌根，没什么区别，不用太放在心上。另外，三爷是府里管家，多多少少会和大芳园那边有来往，你确定要跟我一块学？”
姓汪的女人被那日的阵势给吓到，如今并不怎么敢找苏廷舜麻烦。何况，现在还有苏仁徵的约定在，姓汪的自然更不敢暗中动什么手脚。可是，苏廷佑若是和自己走近，叫那姓汪的女人看见，保不齐对方会给苏三爷穿小鞋。
这事儿，可不好说。
“没事的舜哥。”苏廷佑自信道：“我是去上课的，私塾难道不是给我听课的吗？”
见他坚持，苏廷舜没再说话。
“走吧。”
......
“蓬莱隐仙境，琼宇何缤纷。未见冬雪霁，欣欣盎口然。穷目灵鹫鹤，千古指丹阳。皎皎绝尘迹，芬芳凌玉堂。清光孕仙露，爽气苼晶襟。”
于责呈微微品味一番，而后看着苏廷舜道：“韵脚倒是没什么问题，倒却是拼凑起来的诗文，毫无意境。看起来是写景，但又好像不是。你这诗若是叫提学们见了，只怕褒贬不一。不过呢，用来应付县试倒是勉强说得过去。”
嘴上是这么说，但于责呈心里则掀起惊涛骇浪。他记得很清楚，这小子学作诗可没有几天时间，除非对方从小就开始学。不过，对方之前询问作诗文的态度，也不像是作假啊？
难道说，对方真的听自己的回去把唐诗挨个背过一遍？
这种话，他是不好问出口的。
至于一边听课的苏廷佑脑子里面就一个想法。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他大抵是不懂哲学的，但是哲学却在某个瞬间降临在他的脑子里。
一开始听课的时候，他还能听懂于先生是在讲经、义、理。可后面说着说着就变得狂野，同舜哥两个人从四书说到资治通鉴，紧跟着又莫名其妙聊起历代税赋制度，然后话题跳跃变成历朝历代兵制得失，最后又从岳王爷聊起宋词。跟着，于先生又要舜哥即兴写一首科举诗文。
差距这么大吗？
苏廷佑懵了。
明明是和舜哥一起上的启蒙堂，一起进的私塾，怎么他知道这么多，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白痴呢？
“先生，科举对诗文有限制吗？”苏廷舜记得科举对诗文的体裁好像有限制来着。
“有，也没有。”于责呈面色郁闷的说。
“何意？”
“不拿到考题，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要求。我那一年参加县试，诗文方面没有要求，只要作诗便可。可我的朋友后一年参加科举，却被要求作一篇苏东坡式的词话。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为题。”
“为什么会这样？”苏廷舜懵了，这科举考试还能这么变的？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无伤大雅，貌似变的也只是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是否给作诗文加诸要求，貌似都是在考核学生的阅读量。如果看过苏东坡的词话，自然不会错过那首经典词话，自然也能理解这首词的意思，进而创作一篇中心思想接近的词话。
唉，说到底还是卷。
“朝廷的意思，谁知道呢。”于责呈面露无奈。
转眼见苏廷舜有些沉默，他复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保持这个状态，诗文方面不会有太大难度。朝廷取士，要的是治国能臣，可不是要诗仙歌颂朝廷的。”
苏廷舜除了附和称是，还能说什么呢？
毕竟，朝廷可没逼着他考科举。
苏廷佑在一旁想说话，但又说不出口，因为自己貌似插不进去嘴。
我成局外人了。
这么想着，苏廷佑忽然有点孤独。他一心要过来上课，除了在家寂寞，还有就是担心舜哥会不会一个人很孤独。没想到，弄半天自己才是想多的那个。
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苏廷舜和于责呈才意识到时间不早。
俩人挑起烛火，各自看着书。
苏廷舜正在快速汲取于责呈给他开的书单知识，而于责呈在看见苏廷舜的进步之后则意识到自己努力还不够。或许他们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此刻所做的事情，对自己来说却是充足无比的。
至于苏廷佑，两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给无视了。不是说他没存在感，只能说他和另外两个人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
“先生，舜哥，我回去了。”
看着苏廷舜和于责呈大有挑灯夜读的架势，苏廷佑果断告辞。今天他算是白来一趟，听了一整天的天书，什么都没听懂不说，还无聊了一整天。
是我自作多情了。
舜哥根本啥事没有。
“好。”于责呈头也没抬。
“天黑了，注意脚下。”苏廷舜把自己从书堆里面的脑袋提起来，看了苏廷佑一眼。很快，他又低头继续看书。
苏廷佑有种感觉，舜哥现在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书本上。
“告辞。”
苦读这种事情，他上辈子也经历过。说实话，现在的苦读虽然是真的苦，但和上辈子学的内容相比，真的不算什么。真正头疼的其实只有一个，不知道明年科举在细节方面会做什么改动。
上辈子题型固定，他可以不断练习同类型题目。
这辈子，只能疯狂学。
本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态度，什么都得学。
窗外，一道纤细的身影浮现。此时此刻，于责呈刚好扬起脖子松动筋骨，看见那道影子，他心脏骤然一紧，差点惊叫出声。再仔细看过去，发现是个人，这才轻吐口气。
目光转向对面，只见苏廷舜仍旧在认认真真看着《旧明文山律法小注》。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心里也认同了苏廷舜是真想科举。否则，对方不至于日夜苦读。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少年变成这样呢？
他有些好奇了。
起身，不声不响的来到外面。
“紫茉姑娘又来送糕点？”
在于责呈对面，一名身穿翠绿色对襟襦裙，身材娇小，脸颊丰润的少女正提着食盒，俏盈盈的立着。
“先生辛苦了，这是府里让我送来的。”小姑娘刻意压低声音，似乎是怕被什么人知晓，虽是如此，对方娇憨可人模样，却也叫于责呈心情大好。
权贵家就是好，这红袖添香虽然没有，但却有娇憨的婢女送吃的。
于责呈这次没有接过来，反倒是问道：“紫茉姑娘，前几回我问你，你都不愿意说。此番，我再问你一次，这糕点只怕不是武侯府那边送来的吧？”
小姑娘‘呀’的一下表示很惊讶，然后一脸天真道：“先生真聪明。”
“是谁？”
“是谁呢？”紫茉歪着脑袋表示我也不清楚。唇儿轻抿，杏眼无邪，看的于责呈都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没事干。
“我收下便是，多谢了。”
“嘻嘻。”小姑娘开心一笑，两只手提着食盒递过去。
刚接过食盒，于责呈转身要走时，忽然说道：“苏廷舜说这糕点有些腻味。”
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丝生气，紧跟着怕是露馅一样，连忙背过身。
“那我可不管，这是府里让我送来的。”
见状，于责呈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姑娘，多谢了。”
宵夜虽然是给苏廷舜吃的，但每次分量都不少，可见自己也沾光了。一句谢谢，还是要的。
紫茉没说话，只是快步离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