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杀青
“花彪，我们......”
“没关系，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暴雨如注，天台积水倒映着惨白的灯光。
万朋撑伞退后半步。
姜然承受着密集的雨点，水痕沿着下颌线滑落，与眼角的热意交融汇流。
少年隐忍的泪融进倾盆大雨。
监视器里，这个仰拍镜头被拍得破碎感十足，美得惊心动魄。
“咔！收工！杀青！”
现场的欢呼声瞬间撕裂雨幕。
万朋手中的透明雨伞应声落地，她怔怔望着姜然，杨夕的灵魂还未从身体里完全抽离。
直到带着体温的毛巾罩上她湿透的发顶，才猛地回神。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姜然帮她擦着头发，哼起了歌。
万朋突然攥住毛巾两端，连带着裹住姜然的手腕。
她甩头的动作像只湿漉漉的小狗，水珠溅了姜然满脸：“闭嘴，不许玩歌词梗！”
说着，她看了眼姜然，又向着场外招了招手：“好冷！娃娃快过来吧！你精心准备的惊喜可以端上来啦！”
“来啦来啦！”
戴露娃抱着保温桶穿过了层层渐停的人工雨幕，戏服下摆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坠着，满脸得意。
“生姜可乐！我偷了道具组的电磁炉熬的！”
掀盖的瞬间甜辛气息蒸腾而起。
她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三个搪瓷杯：“道具老师给的，太对劲儿了。”
万朋倒了一杯尝了一口，结果烫得直吐舌头：“戴大厨你下毒嘟嘟嘟dududu啊～”
姜然满脸无语地甩了甩睫毛上的雨滴，也跟着浅尝了一口。
“呃......”
他拧起眉头，强咽下了嘴中的古怪魔药，斟酌着字句问道：“娃娃，你有考虑过将自己的天赋带到蘑菇屋，跟着黄垒老师学制毒...学做饭吗？”
“哼哼，我倒是想......可《向往的生活》是咱们这种新人想去就能去的吗？”
戴露娃双眼放光，对于姜然的提议心生向往，随即又黯淡下去，认清了现实生活。
姜然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忍不住笑着逗她：
“你忘了？黄垒是北电的老师，我是北电的校草，我在他那里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到时候我去给他磕几个响头，求求他，没准这事就成了。”
万朋半信半疑，戴露娃面露憧憬：“真的吗？”
姜然哈了哈手指，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当然是...假的！”
说完，他转身收手，抱头就跑。
“姜然你混蛋！你对得起我的生姜可乐吗？”
戴露娃捂着脑门气急败坏，举着保温桶就追了上去。
很快，姜然与戴露娃就完美复刻出了荆轲刺秦王的经典冥场面，绕着人柱力万朋转起圈来。
两人脚下的水花溅在准备打包撤走的器材箱上，路过的场务急得跳脚：
“我的祖宗们诶！！机器要是被淋坏了就从你们片酬里扣！”
......
姜王绕柱走结束了。
三个人被流放到了道具间里烘烤戏服。
老式铁皮暖风机隆隆作响，挂上衣架的校服颤动不止。
“看我找到了什么！”万朋扒拉着服装架，抖开了一件印着【流星花园】字样的文化衫。
“好家伙，这玩意可有年头了吧？这绝对是服装老师的私藏！”
“你懂不懂啊？这才叫真正的复古！”
戴露娃抢过衣服往身上套，宽大的下摆垂到膝盖，她突然跳上道具箱哼哼起了《流星雨》，听得万朋直皱眉头。
姜然无奈举起了戴露娃的拍立得。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万朋揪着文化衫的衣角突然掀起，反套在了戴露娃头上，回头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
被定格的时间稍纵即逝，复又重新流动起来。
道具间里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不经意间，便有人撞翻了堆满旧课本的道具桌。
跳下箱子的戴露娃满眼好奇，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某本布满涂鸦的《生理卫生》教材。
万朋也跟着凑了过去，指着某页男性解剖图说：“娃娃，这腹肌画得还没姜然的真！”
说着，她突然伸手戳了戳姜然腰侧：“不信你摸！”
下头女！
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姜然抽身退后，后腰却再次撞上了道具柜。
泛黄的奖状顿时如雪片般飘落，洒了满地。
无人留意的角落里。
盖在最上方的一张奖状背面写着：【场务组赌姜然NG不超过三次，输家请奶茶！】
签名栏画满奶茶杯。
最新添了个【娃】字。
......
收拾好了道具室。
又参加了杀青宴，吃完了散伙饭。
三人遵循着拍戏时的约定，再次溜回了空无一人的学校。
姜然解开了通往天台的铁锁，率先走了进去。
“快！写杀青感言！”
戴露娃紧随其后，分发起了从道具间里顺来的上世纪明信片。
万朋趴在水渍未干的长台上，画了一个举杠铃的小人：【杨夕要当世界冠军！】
戴露娃对着星空沉思，突然抢过姜然的笔在背面添上：【黄澄澄会选择李渔，但是戴露娃会选择花彪！】
“坏女人！不许抢我CP！”全程偷看的万朋急了。
“就抢就抢！”戴露娃寸步不让。
趁着两人拌嘴，姜然在卡片中间写道：【1996年的夏天，姜然也曾来过。】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上了四个字：【和朋友们。】
三人一起将卡片塞进废弃通风管。
“杀青快乐！”
万朋点燃了提前备好的烟花棒，火星溅落的轨迹在夜色里画出金线。
“都给我看镜头！”
戴露娃大步退后，捧着拍立得高喊。
取景框里。
烟花棒迸溅出的光点像天火坠落。
万朋歪着头笑得毫无顾忌，虎牙抵着下唇，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
姜然正对镜头扬起唇角，微卷的短发被风撩起几缕，光洁的额角毫无遮挡，蓝白校服拉链规整地停在锁骨下方，露出里面纯白的棉T领口。
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沾着点点来自卡片字迹的墨渍。
身前是明月，身后是烟火。
沉沉月华恰好落进他含笑的双眸，盛满了瞳孔
快门被按下。
戴露娃取出相纸，化学药剂渐渐在相纸背面洇开浅蓝云纹。
证明三人也曾来过1996年的证据。
就这样永远定格停驻在了湿润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