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
中午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蝉鸣在老槐树上拉得冗长。刘赛端着粗瓷碗，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时不时抬眼偷瞄对面的刘方正。等最后一口饭咽下，他才抹了把嘴，将上午训练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唯独隐去了胸口那股灼热暖流的细节。他总觉得那只是训练时气血翻涌的错觉，没必要让刘叔担心。
刘方正握着竹筷的手顿了顿，眉头如被风吹皱的水面般蹙起。他当然清楚老村长王国华的性子——那老头护短得像只炸毛的老母鸡，当年自己刚带着襁褓中的刘赛来到石村，就被他堵在村口盘问了整整半天，若非村里正好缺个教习强身术的老师，恐怕早就被他找由头赶走了。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偏偏还是在刘赛即将开启印记的节骨眼上。
他放下筷子，指节在木桌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大不了带着刘赛离开，这孩子眼看就要十岁，自己守护他的使命已近尾声，只等帮他开启印记，去哪都一样。念及此，他脸上的阴霾散去些许，伸手揉了揉刘赛的头：“没事，有刘叔在。”
饭后，刘方正把刘赛带到院子里，让他演示上午的强身体术。少年的动作依旧带着生涩，拳头挥出时胳膊还有些打弯，但一套动作下来竟没出差错。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他汗湿的额头上，映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刘方正看着他微微发颤却始终挺直的脊背，忍不住点头微笑——这孩子，倒是个肯下苦功的。
被刘叔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刘赛挠了挠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他暗暗攥紧拳头，下午一定要练得更卖力，不能让刘叔失望。
下午的训练场却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压抑。原本空旷的场地中央摆着一把油光锃亮的檀木太师椅，椅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满脸核桃壳般的褶皱，眼皮耷拉着像睡着了，枯瘦的手指间却灵活地转动着两颗磨得光滑的铁球，“咕噜噜”的声响在寂静的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老头身旁站着四个铁塔般的壮汉，个个穿着玄色劲装，衣襟敞开着露出贲张的肌肉，手臂上的青筋如虬结的老树根般蜿蜒。他们背着手，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直勾勾地盯着 approaching的刘方正和刘赛。
王国华原本耷拉的眼皮突然向上一掀，浑浊的眼珠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活像被触怒的老龟。他盯着刘方正的眼神恨不得剜下块肉来，那目光扫过刘赛时，更是带上了几分怨毒：“站住！”
他身旁的壮汉王虎往前踏了半步，声音如洪钟般震得人耳膜发疼：“刘方正，老村长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刘方正牵着刘赛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王国华和他身后的壮汉。这四人都是村里狩猎队的主力，平日里还会互相切磋几招，关系不算坏，但此刻他们脸上却没了往日的和善，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漠。
“不知老村长带各位兄弟来训练场，有何贵干？”刘方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刘兄，上午的事……”王虎还想打圆场，却被王国华一声暴喝打断。
“刘方正！”老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铁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老夫当年看你孤儿寡母可怜，才容你们在村里落脚，还让你开了这训练场！你倒好，养出个小杂种来打我孙儿！”他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皱纹都扭曲起来，像无数条蜈蚣在爬动，那副模样说不出的狰狞。
王虎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自从村长的儿子王大山打猎遇难后，王国华就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孙子王强身上，平日里骄纵得无法无天。如今王强被打伤，老村长自然要闹个天翻地覆。更何况，王国华早就看刘方正不顺眼，总觉得他来历不明，这下正好借题发挥。
刘方正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上前一步，对着王国华抱拳一揖，动作不疾不徐：“刘某多谢老村长这些年的照拂，也感念各位兄弟的支持。若是刘某有错，甘愿受罚。但若是赛儿占理，却要被人欺负……”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剑般刺向王国华，“刘某绝不答应！”
站在一旁的刘赛看着刘叔挺直的脊梁，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他想起自己记事起就只有刘叔陪着，想起刘叔深夜里偷偷为他擦拭额角的印记，想起刘叔手把手教他识字练功……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全部。他暗暗咬了咬下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以后，换我来保护刘叔。
王国华被刘方正的态度气得吹胡子瞪眼，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那坚硬的檀木竟被拍出道细微的裂痕：“你们几个！给我上！把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和小杂种都抓起来！老夫要好好‘伺候’他们！”
四个壮汉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刘方正平日里待人和善，狩猎队遇到麻烦他也常出手相助，此刻要对他动手，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更何况，没人见过刘方正真正出手，只知道他是开了印记的修者，却不清楚具体修为。他们四个虽然都是一级印记后期，但也不敢打包票能拿下刘方正。
“愣着干嘛！”王国华见他们不动，更加暴怒，“四个大男人还怕他一个？再不动手，都给我滚出石村！”
王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刘兄，不是兄弟为难你，老村长的脾气你也知道。你就跟我们走一趟，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让兄弟们难做。”
刘方正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王虎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老匹夫分明是想赶尽杀绝，我若跟你们走了，赛儿怎么办？”他特意加重了“老匹夫”三个字，气得王国华差点背过气去。
“反了反了！”老头跳着脚大喊，“给我打！往死里打！”
王虎见状，知道再也无法挽回，只能朝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对不住了，刘兄！兄弟们下手轻点！”
话音未落，四人同时爆发出一声低吼，背后猛地浮现出四个火红的印记——那是火焰形状的战印，外圈还环绕着一圈血红色的光晕，正是火系一级印记后期的标志！空气中的火元素仿佛受到召唤，瞬间变得躁动起来，向四人的掌心汇聚。
“烈火掌！”
四道灼热的掌风带着破空之声，如四道红色闪电般射向刘方正。掌风未至，刘赛就感觉到皮肤被烤得发疼，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却仍死死盯着刘叔的背影。
然而，预想中的激烈碰撞并未发生。
就在掌风即将触及刘方正衣衫的刹那，一股磅礴的气息猛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更惊人的是，刘方正背后也浮现出一个火焰印记，但那印记远比四人的要庞大、耀眼——火焰核心外，竟环绕着三层光晕！最内层是炽烈的橙红，中间层是跳动的明黄，最外层虽然有些模糊，却也透着淡淡的血色，赫然是三级火系印记！
“炎盾术！”
刘方正低喝一声，双掌在胸前合十，再猛地向前推出。一道丈许高的红色光墙凭空出现，光墙上流淌着细密的火焰纹路，宛如实质的盾牌般挡在他和刘赛身前。那光墙散发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连地上的青草都被烤得卷了边。
“嘭！嘭！嘭！嘭！”
四道烈火掌狠狠拍在炎盾上，却像泥牛入海般，瞬间被光墙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光墙上的火焰纹路甚至都没怎么晃动，只是轻轻闪烁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
四个壮汉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眼里充满了惊骇。三级印记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低调温和的刘方正，竟然是比他们高出两个大境界的高手！刚才那道炎盾，恐怕随便一道余波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王国华更是呆若木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只是勉强开启了印记，连一级都没到，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看着刘方正背后那若隐若现的三层光晕，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太师椅上。
刘方正收起炎盾，背后的印记缓缓消散。他对着四个壮汉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诸位兄弟，刘某并非有意隐瞒修为，只是前段时间才刚突破，还未来得及告知。既然老村长不欢迎我二人，那我们这就离开。”说罢，他牵起刘赛的手，转身就往村子方向走去。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刘赛能感觉到刘叔掌心的温度，那温度像定心丸一样，让他不再害怕。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王国华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如死灰，那四个壮汉则呆立在原地，连上前阻拦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王国华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三级印记师……竟然是三级……”
王虎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老村长，现在怎么办？”
王国华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村口，眼里满是不甘和后怕，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挥挥手：“罢了……让他们走吧……”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散了训练场里的紧张气氛。只是没人知道，这对看似平凡的叔侄离开石村后，又将在广阔的南火帝国掀起怎样的波澜。而刘赛额角的那道黑色印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又一次微微发烫，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