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河西宝卷的搜集、整理与编目
自20世纪20年代宝卷进入中国学界视野以来,宝卷的搜集、编目与整理始终是一项重要工作,这项工作不断取得新的进展和成果,从而为学界提供了宝卷研究的丰富基础资料,也不断推动宝卷研究向更广更深层次发展。20世纪40年代末,傅惜华所编《宝卷总目》共收宝卷246种[6],是我国第一部宝卷综合目录。1957年出版的胡士莹《弹词宝卷书目》[7],主要收录他自己曾收藏过的宝卷计200余种。1961年李世瑜《宝卷综录》[8],收录国内公私收藏宝卷618种,版本1478种。2000年,车锡伦出版重编本《中国宝卷总目》[9],在前人基础上广泛搜集国内外收藏宝卷,共计宝卷1585种,版本5000余种,集宝卷目录之大成,体现了作者对宝卷文献的研究成果。
早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有学者对宝卷进行刊布,主要是把宝卷视作俗文学,刊入俗文学作品的专集,比如路工编《孟姜女万里寻夫集》收录《孟姜仙女宝卷》《长城宝卷》[10],杜颖陶《董永沉香合集》收录《小董永卖身宝卷》《沉香宝卷》等[11]。
20世纪80年代以来,河西宝卷步入学术界的视野,兰州大学的段平、张掖师专的方步和、酒泉地区的谭蝉雪等先贤以及民乐县王学斌、甘州区宋文轩等民间人士纷纷对河西宝卷进行调查和研究。段平先后出版了《孟姜女哭长城——河西宝卷选(一)》[12]《河西宝卷选》[13]《河西宝卷续选》[14],西北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与酒泉市文化馆合编出版了《酒泉宝卷》(上)[15],方步和出版了《河西宝卷真本校注研究》[16],在学术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随即,大部头的宝卷汇刊相继出版。1994年,张希舜等主编的《宝卷初集》出版,共40册,收录宝卷153部。1999年,王见川、林万传主编的《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17],收录明清民间宗教经卷207部,其中大部分为宝卷。2006年,王见川、车锡伦、宋军、李世伟、范纯武编辑出版了《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续编)》[18],收录明清民间宗教经卷204部,其中大部分为宝卷。2005年,中国宗教历史文献集成编纂委员会编辑出版了《民间宝卷》[19],共20册,收录宝卷357部。2012—2015年,马西沙主编的《中华珍本宝卷》第1辑、第2辑、第3辑相继出版[20],共收宝卷138部,这是从1500余种宝卷中精选出来的珍稀本、孤本。2013年,霍建瑜主编出版了《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宝卷汇刊》[21],共计7册,收录宝卷86种。2014年,车锡伦主编的《中国民间宝卷文献集成·江苏无锡卷》[22]出版,共计15册,收录宝卷134部,小卷偈文235个。与此同时,一些地区性的宝卷也相继出版。在吴方言区,尤红主编的《中国靖江宝卷》[23],搜集整理江苏靖江地区流传的讲经宝卷54种,其中圣卷25种,草卷18种,科仪卷11种;中共张家港市委宣传部等部门主编的《中国河阳宝卷集》[24],收录宝卷163种,《中国沙上宝卷集》[25],收录宝卷102部。在河西地区,先后整理出版的宝卷集有何登焕的《永昌宝卷》[26],西凉文学编辑部编《凉州宝卷·民歌》[27],程耀禄、韩起祥的《临泽宝卷》[28],王奎、赵旭峰的《凉州宝卷》[29],张旭的《山丹宝卷》[30],徐永成主编的《金张掖民间宝卷》(1—5册)[31],宋进林、唐国增的《甘州宝卷》[32],李中锋、王学斌的《民乐宝卷精选》[33],王学斌的《河西宝卷集粹》[34],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民乐县委员会编的《民乐宝卷》(1—3册)[35],酒泉市肃州区文化馆编的《酒泉宝卷》(1—5册)[36],王吉孝《宝卷》(1—9册)[37],赵旭峰的《凉州宝卷》[38],高德祥的《敦煌民歌 宝卷 曲子戏》[39]等。
随着河西各地河西宝卷的调查整理和出版,有学者对河西宝卷也进行编目。调查其总数,方步和编有《河西宝卷目》[40],段平有《河西宝卷集录》[41],著录河西宝卷108种;车锡伦有《甘肃河西地区流传抄本民间宝卷目》[42],著录河西宝卷155种;王学斌有“待整理付梓的卷目”[43],列河西宝卷56部;另外宋进林、唐国增主编的《甘州宝卷·甘州宝卷概述》中也列举了流传在张掖市甘州区的宝卷名目,著录河西宝卷99种;河西学院王文仁教授《河西宝卷总目调查》一文说他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调查河西宝卷,“截止2013年3月,共搜集、收集河西宝卷361个版本,取(当为‘去’之误)其重复或同卷简名、又名者共计150种”,“由于已出版的宝卷册、集篇幅有限,或因残缺严重暂无法校补、整理出版的宝卷凡60种”[44]。河西学院朱瑜章教授《河西宝卷存目辑考》一文,在已刊行的河西宝卷汇辑刊本如《金张掖民间宝卷》等11个套本,车锡伦、段平等5个编目的基础上,“本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原则,先作已经公开印行的汇辑刊本卷目,再作非刊本编目。下一步再作因残缺严重暂无法校补、整理出版的宝卷卷目”。他分别制作了《河西宝卷刊本存目表》和《河西宝卷非刊本编目存目表》,前者列举已刊的河西宝卷计361个版本110种,后者列举未刊的河西宝卷存目189个版本100种。朱玉璋先生的这种统计和编目比较科学和审慎,是一份比较完备和全面的河西宝卷目录。当然诚如朱先生自己所言,“河西宝卷的编目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河西宝卷不时有新的整理汇辑本问世,比如王吉孝2010年印刷的山丹《宝卷》、2016年出版的《民乐宝卷》(即《民乐文史资料》第十五辑,分上、中、下3册)等,另外,河西民间所藏宝卷尚未充分被发掘出来,比如甘州区代继生家藏有近百种宝卷,这些使得河西宝卷的编目工作还将继续。
宝卷的搜集、编目与整理出版,是学界同仁长期研究和辛勤工作所取得的重要成果,使得深藏于海内外各图书馆及文化机构的宝卷以及流传于各地民间的宝卷抄本、刻本纷纷面世,展现于世人面前,其中有许多珍本、孤本,破除了地区间、机构间的壁垒,为学术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推动了宝卷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在宝卷的整理、出版中,一些大部头的宝卷集由于是由专家、学者编纂,以影印的方式出版,在宝卷版本的搜集、选择方面比较审慎,体现出其高质量和专业性,如《宝卷初集》和《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及其《续编》,以及《民间宝卷》《中华珍本宝卷》《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宝卷汇刊》《中国民间宝卷文献集成·江苏无锡卷》等,但是一些地方出版的由地方人士搜集整理的宝卷集,却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河西地区而言,河西各地出版的宝卷集,方步和的《河西宝卷真本校注研究》、酒泉文化馆编的《酒泉宝卷》,由于由专业人士编纂或有专业人士参与,比较专业,注意保持原宝卷的真实情况,并有搜集人、抄卷人及版本信息,《临泽宝卷》也比较严谨,一些原宝卷的信息得以保留,并有收藏者信息,《甘州宝卷》也注明抄卷者、收藏者、整理者信息,并有一些念卷人和抄藏者的介绍。其他的如《金张掖民间宝卷》《山丹宝卷》《永昌宝卷》《凉州宝卷》《河西宝卷集粹》《民乐宝卷》《宝卷》等,只注意宝卷内容的整理,忽视抄卷人、抄卷信息等版本信息的保存,并不同程度存在整理过度的情况。当然,这些宝卷的整理者,他们并非专业人士,依靠业余时间,凭借自身对宝卷的爱好和热情,数年如一日,不辞辛苦,搜集、整理隐藏在民间的宝卷,对他们的执着精神和辛勤劳动应当致以深深的敬意,对宝卷研究做出的重要贡献应当予以充分肯定。
在河西宝卷的整理工作中,有两种不同的态度和看法。一种以方步和为代表,其观点是,应当保留宝卷的真实面貌,他在《河西宝卷真本校注研究·凡例》中说:“本书定名《河西宝卷真本校注研究》,是只选河西的宝卷;宝卷保留真实原貌,不任意删改,故称‘真本’。或有残缺,如《昭君和北番宝卷》有较多遗失,则以‘编者按’提示补出,并加括号标明,以防乱真。宝卷中的名利、宗教、忠孝节义、民族矛盾等内容,以及有的语言不雅等,为使研究者亲睹河西人民的历史心态和真实,均仍其旧。”[45]一种以王学斌为代表,他认为经他整理的宝卷,应该做到以下几点:“1.不让诲淫诲盗的只言片语溢留于字里行间;2.语言规范、简练、干净,不许有垃圾文字;3.对其中的陋习和迷信要压缩到最小程度,并且最好给予合理的解释,即让人们认清楚是误信和偶然,并非其能;4.宝卷既属于说唱文学,那唱词部分一定得基本押韵,读来朗朗上口;5.要保持雅俗共赏,民间可念,高水平读者亦可读;6.慎做分析,选择精华,不能把所有的都当宝贝,复活僵尸;7.以保存原卷的基本框架为前提,但又不拘泥于斯,墨守其规;8.力争使宝卷普及的形式有所提高。”[46]这两种态度和看法,其实是由于各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产生的,所谓“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方步和作为高校教师,是从专业研究的角度看问题,自然认为宝卷整理者应当保留其真实面貌。而王学斌身处民间,是从民间百姓念唱的角度看问题,念唱宝卷是一项大众的集体活动,听众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自然会从大众念唱的角度,从语言的规范、干净、思想的健康与否等方面看问题。
日月如梭,时光荏苒,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现今,40多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历史的脚步很快,河西地区的农村,青年人大量外出打工,农村中留守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前那种只要种好地就万事大吉的农村生活早已不再,再加上娱乐设施的更新换代、日新月异,农村中念卷活动的基础和氛围早已不复存在,念卷活动也濒临绝迹。因此,承载着历史、宗教信仰、民俗、文学艺术等内容的宝卷,我们还是希望在整理中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其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