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鲜血与野兽
凄厉的吼声在街巷里突兀地响起。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街头混混，此刻已然不似人形。
他们的脊椎如熔化的铁链般节节隆起，粗麻衣服被膨胀的肌肉撑裂，右臂上统一的獠牙野猪刺青被黑灰色长毛覆盖。
随着指甲掀翻脱落，新生利爪带着血丝顶破指尖，锋利的獠牙从张裂的嘴角刺出，三只类狼形的疯狂野兽赫然出现在眼前。
罗兰眯着眼，看着面前发生的异变，有些惊讶。
他仅仅略微释放些终焉之力，结果就像火星落入油罐般，瞬间就将这些人体内某种诡异力量点燃。
最重要的是，他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狼身凶兽。
只是……
没等他过多思考。
刚刚还两股战战，准备跪降的混混三人，在异化成野兽之后，竟然变得格外凶残暴戾。
一个个张开染血的爪牙，悍不畏死地向罗兰猛扑过去。
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没过多久。
嘶吼声渐渐止息。
罗兰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沾染到的污血。
他本想留一只活口，查探下异变的根源。
但是这种狼兽哪怕被打断脊梁骨，都还是残留着旺盛的噬血本能，犬牙张合着想要撕咬敌人。
于是他只好挨个扭断其颈骨，彻底湮灭这些野兽的生机。
从手感上判断，这种怪异野兽依然保留着人类的骨骼框架和内脏布局。
那缕诡异的气息，似乎是从血液中流露而出的。
“莉莉丝。”
罗兰呼唤契约者的名字。
只见他的影子忽然涌动暗光，血红魔纹勾画间，一个小型召唤法阵浮现。
“下午好，骑士先生。”
清丽的童声响起，随后一对袖珍的魔角浮现，接着巴掌大的小脸探出，小小的蝠翼扑扇着将整个身体带出法阵。
同罗兰签订主从契约后，重伤未愈的莉莉丝就换上这个形象。
用她的话说，等幼生期的她重新‘长大成人’，就能够恢复巅峰期的实力。
罗兰在很快接受魔女从‘祂’跌落至‘她’以后，也听之任之。
反而是莉莉丝，从傲慢御姐样貌的魔女变换成傲娇萝莉之后。
虽然超凡位阶一路掉落到青铜，但性格调皮不少。
更显活泼可爱。
可能真如她自己所说，按照原罪魔族的年龄计算，她的确同人类七八岁的阶段相仿。
“骑士先生，这几只魔仆是你杀吗？”
莉莉丝浮在半空，被新鲜的兽尸吸引了注意。
罗兰微微颔首，指着地上的血渍问道：
“莉莉丝，你刚刚说这几只凶兽是魔仆？所以他们是被魔化仪式改造的？”
在超凡职业中，有部分堕落者通过邪恶的魔化技术，将人类改造成魔物以供驱使。
但那种改造是即时发生的，并且魔物通常会产生不可控制的突变。
而这几只变异兽，在之前分明是正常人类的状态。
莉莉丝落到兽尸前，粗略审视后，眉头微蹙：
“有深渊邪法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改造的魔仆，但又掺杂着某些术式……有点古怪。”
“骑士先生，我需要‘拆解’确认一下。”
得到首肯之后，莉莉丝从虚空中抽出一把血色小剑。
轻轻一划，便剖开几只野兽的腹腔，顺着魔化痕迹逆推邪术信息。
罗兰站在旁边，看着小萝莉模样的莉莉丝不时掏出些‘零件’，鼻头嗅过后又嫌弃的丢开。
“熏黑的肺、坏死的肝……这个连肾都完全腐败了。”
“他们这个身体，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终于，在摸索过三颗心脏后。
莉莉丝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向罗兰解释道：
“应该是血液！他们的血液被种植过诡异秘法。”
“血液维持住他们沾染绝症的身体，但同时也埋下兽化堕落的隐患。”
“骑士先生，您的终焉力量位格太高，将这种鲜血仪式的平衡打破，所以引发了异变。”
闻言，罗兰稍作思考后俯下身。
他的手指划过空气，凭空燃起一点金黄色的火苗。
终焉之火刚靠近地上的血渍，因为氧化而发暗的血液竟然重新变得鲜红滚烫起来。
在火星落下的瞬间，血液发出淡淡的红光，继而燃烧起来。
伴随着血焰蒸腾的，是有些迷醉的甜香，浑然没有血液的腥臭味道。
“的确，血液内埋藏着一股邪诡的魔力。”
“他们只是底层的街头无赖，是谁给他们施展的邪血仪式？”
“等等——”
印证过莉莉丝的分析，罗兰忽然回忆起一件往事。
当时他刚转职神圣骑士不久，接到神父费南多传达的教会派遣任务，前往荆棘领外的偏远村子进行除魔任务。
那是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型村落，突然遭受了魔物群的袭击。
当他率队赶到时，整个村子到处都是这种染血的野兽，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
神圣的使命感和满腔怒火包裹着他，当场就将上百头凶兽格杀焚毁，以祭奠被袭击的村民。
“如此看来，当初屠杀的，恐怕不是野兽……”
“而是，被作为试验品的村民！”
罗兰铁青着脸，关于蔷薇教堂的记忆接连涌现。
“自诩光明的教堂，究竟还埋藏着多少黑暗？”
……
【老橡木桶酒馆】
酒食住宿的低廉价格，以及坐落于冒险家工会旁边的便利位置，让他成为荆棘领底边冒险者的首选。
不同于周遭整齐端庄的商店，这里本就是充斥着酒精与音符的消遣场所。
入夜之后，更加喧嚣。
原本宽敞的大厅几乎被冒险者们坐满，服务生端着餐盘与酒水，忙碌穿梭在酒桌之间。
空气中的酒香浓郁得仿佛能凝出水，扑面而来的喧闹声在人群中穿梭回荡。
有喝得满脸通红的年轻冒险者，手中挥动着他那把没出鞘的长剑，冲着队友高谈阔论，吹嘘着上个任务的英勇表现。
也有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独自躲在角落喝着闷酒，伤春悲秋。
橡木酒桶渗出蜜色光晕，醉汉的铜币在油腻桌面震颤。
整个酒馆包裹着温暖的烟火味道，几乎在一瞬间就能把积累的疲惫彻底释放。
“吱嘎——”
紧闭的房门，被突兀推开。
罗兰踩着寒风，迈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