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符现
沙砾在青铜鼎里发出细碎的爆响。甘草攥着药杵的手指节发白，鼎中赤芍药汁泛着诡异的蓝光。李锦棠倚在藤榻上，素白衣襟透出肩头新烙的北斗焦痕，那伤痕边缘爬着蚯蚓状的血丝，正往心口方向蠕动。
“别碰那鼎！“
银针锁链破空缠住甘草手腕，李锦棠突然暴起。药汁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紫烟，蚀出监天司的星轨图腾。女子锁骨处的青藤突然暴长，藤蔓绞碎窗棂的刹那，三道黑影自檐角扑下。
“药王谷问安！“
当先的黑袍人袖中甩出青铜虎符，符面“判“字亮如血钻。甘草怀中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二十里外沙鸣山的景象——五色砂暴正凝成三百具持戈甲士。
李锦棠的银针锁链绞住首名刺客咽喉，针尖刺入星纹的瞬间，那人皮肉如蜡般融化。白骨上浮现的星轨图与藤榻边的药鼎纹路如出一辙。“生死符！“女子厉喝未落，第二人已拍碎药柜，漫天药粉凝成“死“字印向甘草面门。
青铜镜碎片自行飞旋。女将虚影自镜中刺出红缨枪，枪尖挑碎符印的刹那，第三名刺客的判官笔已点中李锦棠后心。血色“判“字烙在素衣上，女子咳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微型北斗阵。
“带...带他走...“李锦棠的银针锁链缠住房梁，生生将甘草甩出窗外。最后瞥见的画面里，三具白骨正在融合，星纹在骨骼表面游走成完整战甲。
戌时三刻，甘草在乱葬岗醒来。怀中的青铜镜碎片拼成半圆，映出百里外赤龙堡的景象——焚城戟正在熔炉中重铸，十二名铁匠眼窝里燃着赤霄炎火。镜面突然浮现血书：
朔月前夜，兵解当归。
枯枝断裂声从坟堆后传来。甘草握紧半截断戟，青纹自掌心蔓延至肘部。当黑影转出时，却是个戴斗笠的驼背老妪，手中竹篮盛着带血的黍饼。
“孙婆婆等你好久啦。“老妪掀开斗笠，右眼窝里嵌着监天司的星纹铜钱。黍饼掰开的瞬间，甘草看见饼心裹着半片狼首铜牌——正是枯井中缺失的那一角。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乱葬岗突然塌陷。甘草坠入地宫时，三百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每盏灯罩上都刻着药王谷三叶纹，灯芯竟是缩小的青铜战甲。地宫中央的祭坛上，十二具星纹玄甲正在分食李锦棠的银针锁链。
“恭迎兵主试甲！“
老妪的独眼迸发幽光。祭坛裂开缝隙，五色砂砾凝成的战靴部件缓缓升起。甘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纹已蔓延至脖颈，在锁骨处勾勒出半幅胸甲图样。
焚城戟的烈焰突然破开地宫穹顶。赤龙堡铁骑踏着火雨跃下，当先老者独目中的星纹刺青已爬满脖颈：“苍灵余孽！“戟尖扫过之处，人皮灯笼尽成飞灰。
青铜镜碎片突然暴起。女将虚影的红缨枪引动地脉震颤，五色砂暴自裂缝涌入，将三百盏残灯凝成持戈甲士。当首具砂甲刺穿赤龙堡铁骑时，甘草看清甲胄内里流转的星纹——竟与生死符杀死的刺客同源。
“接甲！“老妪突然暴喝。祭坛上的战靴部件飞向甘草，触及青纹的瞬间，七十二峰砂砾破土而来。砂粒在少年体表凝成战靴，靴跟“幽渊镇守“的刻痕渗出黑血。
李锦棠的银针锁链突然自祭坛射出。锁链缠住甘草脚踝的刹那，三百具砂甲齐声咆哮。女将虚影的红缨枪横扫八荒，将赤龙堡铁骑尽数钉上岩壁。独目老者暴退时撞碎祭坛，坛底露出半卷染血的《青囊针谱》。
五更天最黑时，甘草背着昏迷的李锦棠冲出地宫。怀中的战靴部件正在渗血，每滴血珠落地都长出青藤。极西天际亮起素魄金天的寒光，冰川折射出的光影里，隐约可见玄黄土天的战旗。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血雾时，青铜镜碎片映出千里外的骇人景象——北辽狼神殿前，十二具完整玄甲正将活人填入血池。池中升起的青铜巨棺上，“魔主归位“的刻痕泛着幽光。
王玄策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尸青。甘草伏在乱石堆后，看着这位昔日的玄甲军校尉缓步走过焦土，战靴每次踏地都渗出黏稠黑血。沙砾在血迹中凝成北斗星纹，纹路与二十里外监天司观星台的星图如出一辙。
“咯吱——“
金属扭曲的异响刺破夜空。王玄策突然驻足，左手不受控地抓向面甲。指节穿透铁面的刹那，甘草看见暗红血肉正从甲缝涌出，在胸甲表面蚀刻出完整的狼首图腾。
怀中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面映出北辽狼神殿血池景象：十二具青铜棺椁正将黑血泵入地脉，每道血柱顶端都浮着王玄策的面容。甘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青纹自腕间蔓延至肘部，在皮肤下勾勒出锁链状纹路。
三更梆子响过五声，沙暴突然转向。王玄策的玄甲腾起黑雾，额间星纹迸发紫光。当首道紫芒刺穿云层时，监天司观星台顶端的青铜浑天仪轰然炸裂，碎片如流星般坠向七十二峰。
“玄策兄！“
甘草跃出藏身处，断戟横扫对方膝窝。金铁相击的锐响中，王玄策的面甲突然脱落，露出半张爬满星纹刺青的脸——那些纹路走势竟与沙鸣山峭壁血痕完全契合。
“杀...杀了...“嘶哑的喉音混着铁锈味，王玄策的右臂突然暴长，骨刺穿透护腕扎向甘草咽喉。青纹自少年锁骨处亮起，藤甲碎片从沙地腾空凝成胸铠，硬接下这记足以洞穿城墙的突刺。
五色砂砾在两人脚下汇成漩涡。青铜镜碎片浮空拼合，映出二十年前雨夜：监天司黑袍人正将星纹铜钉钉入婴儿囟门，那婴孩哭嚎声与此刻王玄策的嘶吼重叠震荡。
“砰！“
焚城戟的烈焰劈开战团。赤龙堡铁骑踏着火浪突入，当先老者独目中的星纹已爬满脸颊：“苍灵余孽！“戟尖扫过王玄策胸甲，星纹刺青遇火暴涨，瞬间将整副玄甲熔成铁水。
“不！“甘草的嘶吼引动地脉震颤。七十二峰砂砾凝成巨掌拍向赤龙堡铁骑，却在触及焚城烈焰时崩解成流沙。王玄策的残躯突然暴起，白骨右手插入老者独目，生生剜出嵌着监天司虎符的眼球。
沙暴中心裂开幽蓝缝隙。素魄金天的箭雨破空而至，当首支冰箭贯穿王玄策残躯时，甘草看清箭簇上刻着的“镇魔“古篆——与沙鸣山女将红缨枪的铭文同源。
四更天最黑时，甘草背着王玄策的残甲退入废矿洞。青纹在洞壁游走成星轨图谱，映出北辽商队正在狼神殿交割青铜棺椁。每具棺盖开启的刹那，都有星纹铜钉射入地脉，震得整座沙鸣山簌簌发抖。
“看...看清...“王玄策的喉骨突然凸起，星纹刺青在皮肤下拼成监天司密文。甘草的青铜镜碎片贴上去时，镜面浮现秦桧持戒尺刻符的画面——戒尺末端狼首正在吸食玄甲军的脑髓。
五色砂砾突然在洞外凝成战靴。甘草握紧断戟冲出时，正撞见李锦棠的银针锁链绞杀三名药王谷刺客。女子素衣尽染黑血，心口北斗灼痕渗出青藤，藤蔓末端缠着半具星纹玄甲。
“接住！“染血的《青囊针谱》残页掷来，页边批注赫然是王玄策的字迹。甘草接书的刹那，七十二峰同时亮起星纹，砂暴凝成的三百甲士齐声咆哮：
“恭迎兵主归位！“
当首具砂甲跪地时，极西荒漠升起玄黄土天的战旗。旗面猎猎作响，抖落的沙尘在空中凝成八个古篆：
北斗移宫，血海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