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城落日

幽冥血海的浪头拍碎牧羊村祠堂时，甘草正站在石羊桥残骸上。藤甲缝隙渗出的五色砂砾坠入血河，每粒砂都在水面蚀出北斗阵图。十二具幽渊玄甲跪在河底，胸甲“水天镇守“的刻痕正被血水冲刷成“魔“字。

“时辰到了。“

女将残影的声音混着李锦棠的叹息。甘草额间神纹突然灼痛，七十二峰砂砾腾空凝成战鼓，鼓面浮现三百药人临终的面孔。当第一声鼓点炸响时，石羊桥残桩迸发青光，将整座牧羊村托入云层。

赤龙堡的焚城火雨追袭而至。甘草挥臂撕开藤甲，三百青藤钻入云层织成天罗。火雨浇在藤网上的瞬间，女将残影的红缨枪引动雷暴，将烈焰尽数劈回大地。焦土上浮现八个燃烧的古篆：

兵主当归，血海倾天。

未时三刻，云中孤城开始崩塌。甘草独坐城头，看着掌心青纹寸寸剥落。每片脱落的皮肤下都生出青铜鳞甲，关节转动的金铁声里混着药人恸哭。城墙西南角突然渗出血水，凝结成秦桧持戒尺的虚影。

“监天司养你十五年...“虚影的戒尺点向云层裂隙，“该还债了。“

青铜镜碎片自云端坠落，镜中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李锦棠跪在监天司石阶上，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黑袍人。那婴儿心口的青纹，与如今甘草锁骨的纹路完全重合。

“轰！“

幽渊玄甲破开云层。当先那具胸甲的魔纹突然暴涨，三叉戟引动九道血雷劈向城楼。甘草的青铜鳞甲自行解体，在空中凝成女将虚影的完整战铠。红缨枪贯穿玄甲胸膛时，三百里外狼神殿轰然坍塌，血池中升起刻着“魔主“二字的青铜巨棺。

申时正，孤城坠向血海。甘草踏着崩落的城砖跃起，藤甲碎片在脚下凝成青莲。女将虚影突然凝实，玄铁面甲弹开的刹那，映出的竟是李锦棠布满星纹的脸。

“青囊术最后一式...“残影的声音忽远忽近，“看好了。“

红缨枪尖挑起整座血海，浪峰在空中凝成数万兵器。当这些兵刃暴雨般坠落时，甘草的瞳孔突然蒙上白翳——他看见的不再是血色苍穹，而是五方天界错综的地脉网络。失明的双眼里，幽冥血海化作奔涌的能量洪流。

戌时三刻，最后的城砖没入血海。甘草悬浮在风暴眼中，藤甲尽褪的身躯布满青铜符咒。七十二峰砂砾在他脚下拼成渡世方舟，船首像正是李锦棠拈针的残影。当赤龙堡的炎天战铠破空袭来时，方舟桅杆突然迸发青光，将整副铠甲定在半空。

“素魄金天在此！“

极北之地传来清喝。冰川碎片如利剑刺破血幕，银甲女将踏着冰龙现身。她手中长弓拉满的刹那，甘草看清箭簇上刻着“金天镇守“——与女将虚影的红缨枪纹如出一辙。

子时梆子响彻天地。三百青铜棺椁自血海升起，棺中兵主傀儡齐声高呼。甘草的指尖触到胸前青囊藤果实，藤蔓突然疯长，在血海上空织就覆盖千里的青幕。第一缕晨曦穿透青幕时，五色砂暴骤然平息，海面浮现八个血色大字：

一劫终了，十劫方始。

卯时初刻，甘草抱着青囊藤母体踏上焦土。失明的瞳孔映出常人不可见的星轨——监天司观星台正在重建，北辽狼神殿升起新的血旗，赤龙堡熔炉重燃的火焰中，半具炎天战铠已初具雏形。

当第一株嫩芽从青囊藤结出时，极西荒漠传来驼铃。商队首领的面巾被风掀起，露出与李锦棠七分相似的容颜。她手中把玩的青铜镜碎片，正映出沙鸣山深处缓缓睁开的血色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