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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黄巢长社
暮春的颍水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腐木奔腾而过,河面漂浮的尸首被湍流卷得支离破碎。
陆昭跨坐在白蹄乌背上,看着对岸城墙垛口处伸出的半截旗杆——那杆残破的“汉”字旌旗正被黄巢踩在脚下,旗面缠着三具无头尸身随风摇晃,像极了祭祀河伯的人牲。
“苍天已死!”
黄巢的双刃长铩突然劈断旗杆,腐烂的断肢混着蛆虫雨点般砸向护城河。
他赤足碾过城墙夯土中新发的苍耳苗,铩尖挑着颗爬满白蛆的头颅:
“此线过者,烹其子嗣!”
三个襁褓被倒吊在沟壑上方的木架上,婴孩的啼哭引来成群的绿头蝇。
花木兰的弯刀骤然劈开闷热的空气。
当青铜锁链绞住铩杆时,她看见城墙后堆着数十口沸腾的陶釜,釜边散落着啃噬过的小腿骨。
鲜卑锻钢与百炼铁相撞的刹那,迸射的火星引燃了沟壑里淤积的沼气,蓝绿色的火焰顺着血水窜起三尺高。
断裂的铩头带着麻绳飞向高空,襁褓坠落的瞬间,三支鹰羽箭破空而至,箭簇精准地钉断襁褓系带。
“幽州尉迟在此!”
寨门爆裂的巨响惊飞城墙上的秃鹫。
尉迟恭的玄铁马槊贯透两名钩镶兵的胸膛,槊尖距黄巢咽喉三寸时,七柄钩镶突然从尸堆中暴起——这些伪装的尸体竟都是活人!
战马前蹄陷入雨后松软的尸泥,尉迟恭却借势旋身,槊杆横扫掀飞三具“诈尸”的黄巾兵。
碎裂的面具下露出溃烂的疫疮,这些死士的喉管处皆插着银针,显然被邪术吊着最后一口气。
陆昭的锋矢阵恰在此刻撞破东门。
幽州突骑的鱼鳞甲刮过城墙藤蔓,带起大团苍耳刺球。
长社城头的守军突然擂响十二面夔皮鼓,鼓点应和着马蹄踏碎水洼的节奏。
岳飞的沥泉枪尖掠过护城河面,惊起浮尸间产卵的蟾蜍,白蜡木枪杆压弯的弧度惊飞筑巢的雨燕。
当枪尖洞穿云梯力士的咽喉,那具三百斤的躯体轰然坠入河中,撞散了正在啃食浮尸的鳄龟群。
“月旦评该添个'诡兵'条目了。”
曹操剑锋轻颤,波才副将的喉结处渗出血珠。
三百“尸兵”从黄巾大营的尸坑中爬出,这些浑身涂满河泥的士卒,指甲缝里塞着腐肉,眼眶中嵌着混浊的鱼目。
当西营粮仓的火舌舔舐潮湿的茅草时,曹操突然割断“尸兵”喉间的艾草绳——这些伪装成行尸的活人瞬间暴起,袖中弩箭精准射杀敲锣示警的岗哨。
长社城头的吊桥轰然落下,皇甫嵩亲兵手持浸油火把列阵而出。
他们每踏出七步便投掷一枚陶罐,罐中翻涌的黢黑液体遇火即燃——竟是熬煮过的尸油!
燃烧的油脂在泥地上蔓延,将黄巾军仓促布下的铁蒺藜阵化作火海。
浓烟中传来皮肉焦糊的恶臭,数十名冲锋的黄巾骑兵连人带马栽进火坑,烧融的铁甲与血肉凝成可怖的浮雕。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曹操的“尸兵”正在上演最惊悚的戏码。
这些浑身溃烂的士卒拖着肠穿肚烂的“尸体”,蹒跚着走向黄巾军西营。
巡夜的黄巾伍长捏着鼻子走近时,最前排的“尸体”突然暴起,袖剑从下颚贯入天灵盖。
“闹...闹疫鬼啦!”
幸存的哨兵尖叫着撞翻火盆,营帐瞬间燃起大火。
真正的杀招却在暗处——三百“尸兵”用浸毒匕首割断二十七顶营帐的牵绳,坍塌的帆布将惊醒的黄巾军裹成茧蛹。
这些帆布早被尸油浸透,遇火即燃成冲天火柱。
波才的中军帐传来青铜编钟的轰鸣,这是黄巾军最高级别的警报。
二十名头戴傩面的太平道祭酒冲出营帐,手中铜铃摇晃出刺耳的韵律。
被铃声刺激的黄巾力士双眼赤红,竟撕咬着点燃的营帐冲向汉军——他们口中含着浸泡过曼陀罗汁的符纸,已然不知疼痛。
“收网。”
曹操剑锋轻叩鞍鞯。
伪装成浮尸的钩镶兵突然从护城河中暴起,铁钩精准勾住黄巾力士的脚踝。
燃烧的人体坠入河道的刹那,水面炸开团团幽蓝火焰——水底竟提前埋设了装满磷粉的陶罐!
皇甫嵩扶着雉堞剧烈咳嗽,手中的千里镜映出东门战况。
当他看到陆昭的将旗突破瓮城时,突然夺过鼓槌砸向警钟:
“开闸!放蛟龙!”
埋藏半月的杀器终于现世——十二架包铜的翻车从城墙暗格推出,随着绞盘的转动,积蓄多日的颍水混合着腐尸、毒草与石灰粉狂泻而下。
黄巾军前锋的马蹄顿时陷入泥沼,溃烂的尸毒随着水汽蒸腾,冲锋的赤眉营接连捂着眼睛栽倒。
“雷公助我!”
波才的怒吼从祭坛传来。
八名壮汉抬着的青铜鼎中沸腾着诡异的绿液,太平道祭酒将写满咒文的黄纸投入鼎中。
浓烟升腾成狰狞的鬼脸,正要飘向汉军阵中时,一支鹰羽箭突然穿透青铜鼎耳。
沸腾的毒液倾泻在祭坛上,将三名祭酒腐蚀成白骨——花木兰的弯刀正在百步外滴落鲜血。
沙盘上的水汽在桐油灯下氤氲成雾,曹操用剑尖挑开灯罩,跃动的火苗将颍水河道映得血红。
尉迟恭的铁护腕擦过沙盘边缘,三枚太原箭镞钉入汜水谷的等高线:
“粮车辙深四寸七分,轮印里嵌着南坡的苍耳刺。”
他屈指弹飞黏在箭羽上的蜉蝣尸体,
“斥候回报说听到了驴骡喷嚏——波才在用牲畜运疫尸。”
“三十里连营?”
曹操的短刀突然劈开沙盘东侧,
“不过是蜃楼幻术!”
刀尖挑起团湿泥甩在长社城标上,泥浆中扭动的铁线虫竟拼出个“火”字。
陆昭抓起磁石雕成的幽州突骑,盘面铁砂突然逆时针旋转——这是地底暗流改道的征兆。
地底的杀机在子时达到顶峰。
张飞的蛇矛绞碎坑道岩壁的蛛网,矛头三棱凹槽带出的血水与地下渗出的硫磺泉混作毒浆。
尉迟恭的盾牌卡进刀轮阵缝隙时,锈蚀的铁刃竟生长着诡异的菌丝。
张飞突然暴喝,蛇矛贯穿五具叠罗汉的躯体,最后一人的腹腔突然爆开——无数赤红蚁群涌出,顺着矛杆爬向汉军!
“地龙翻身!”
尉迟恭扯下湿牛皮蒙住口鼻,鲜卑战吼震落坑顶的钟乳石。
黄巢灌入的狼烟遇硫磺蒸汽凝结,竟在坑道形成毒雨。
张飞蛇矛横扫击碎岩层,塌方的页岩恰好形成导流槽,将毒液引向黄巾军地听兵的藏身洞。
地道出口处,十架镶刃车轮正在泥浆中犁出死亡沟壑。
尉迟恭突然裂盾为刃,暗藏的牛筋索缠住生满铜绿的车轴。
张飞的矛尖挑飞推车者的裹脚布,露出脚底板溃烂的疫疮——这些被符水摧垮的死士,正将腐肉蹭在车轴上培养毒菌!
地面传来蛙群逃窜的震动。
岳飞的白袍掠过泛着磷光的沙盘,幽州突骑的棨戟刺穿晨雾。
当波才本阵的预警铜钲敲响第三声,鹰骑的狼筅已勾住十二架浸满尸油的云梯。
阴阳鱼阵在朝霞中吞吐雾气,阵眼处的尉迟恭撕开铁甲——幽州突骑的狼头刺青吸饱毒瘴,在蒸腾的水汽中宛如活物苏醒。
当西营粮仓的浓烟遮蔽新月时,黄巢正将俘虏的汉军校尉按进沸腾的陶釜。
四名赤眉营力士扛着青铜鼎走来,鼎中漂浮着用汉军首级酿造的“太平酒”。
“苍天已死!”黄巢舀起血酒泼向火堆,飞溅的酒液在烈焰中化作鬼脸。
突然炸响的马蹄声惊散了祭典。
黄巢眼睁睁看着陆昭的将旗突破三道鹿砦,旗面金线绣制的獬豸兽在火光中栩栩如生。
最前排的幽州突骑突然抛掷出绳网——这些浸过尸油的网罟罩住赤眉营精锐,遇火星即成火笼。
“诛汉!诛汉!”
黄巢嘶吼着挥铩斩断旗杆,却见长社城头升起七盏灯。
灯面绘制的北斗七星竟是用人皮拼接,飘至黄巾军大营上空时突然爆燃——燃烧的磷粉如流星雨坠落,点燃了营中囤积的艾草。
这场精心策划的火攻,早在半月前就已通过皇甫嵩的医官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