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1章 熬过这两天
一个男人抱着浑身湿透的女人,江水里的泥沙微干,在大衣上形成了斑驳的痕迹,抛弃维持了许久的优雅,狼狈着朝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吼。
冰凉的江水顺着女人的发丝一滴一滴的滴在医院洁白的地板上,带着几粒泥沙,染脏了圣洁的殿堂。
“你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抚着女人冰凉的脸颊,鼻尖已经没有了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大学的时候,这个女人总是吵吵闹闹的逗他,他也总希望她能安静一点。可能她也清楚,所以再见时那样活泼的青春气息消失不见,转而都是成熟的稳重,小丫头终于学会了安静。
却也不再是他的小丫头了。
“傅清平,我们在一起吧!”
那时少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却不是怀中人的声音。
恍惚间,他听到自己说了一个字。
“好。”
“先生,您松一下手,我们现在要送她去急救室。先生?”医生使尽掰开他拽着女人衣摆的手,匆匆把人推走。
“让一下。大家让一下……”
周围的声音嘈杂的让人神智紊乱——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你头出血了!医生!医生……”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框上的血,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为什么擦不干净!为什么擦不掉!
啪!!!
带血的眼镜被他摔在了地上,镜片四碎,零落散在他的脚边,难以修复,就像他一直维持的冷静形象,在巨大的突变中被击碎,再不能维持。
今天明明约好了,明明约好来看她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他就跟在她车的后面,大卡车失控朝他们撞来,明明是有机会躲开的,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躲,那辆车就像瞄准了他们一样。等他停下的时候只看到大卡车连着她的车一起掉进了江里。
怎么可能这么巧,上班高峰期怎么会出现大卡车,又怎么会失控,还专门撞向她的车……
一切都是预计好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有人要苏瑾晚的命!
黎慕勋!
你算什么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指尖,一想到那具没有呼吸的躯体,他觉得心都要被揪出来了。
“少爷,我去帮您找私人医生。”
随行的司机被少爷的这个状态吓住了,他们的少爷何时有过这么大的表情,每天都是戴着千年不变的金丝眼镜,待人谦恭有礼,永远一副笑意。
仿佛天大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过弹指之力,就连最疼他的老夫人去世时也没见过他落一滴泪,更别说摔眼镜这种发泄情绪的极端行为。
听到司机的话,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就是,我没事。”
他一个医学高材生,见惯了各种生命的消逝,就连奶奶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多余的感情,还以为早就免疫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让他觉得人是这么的脆弱,生命是这么的重要。
但他一个医学高材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里面是能波动他情绪的人,哪怕有通天的本领他也束手无措……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怕医生不出来,又怕医生出来,想见到苏瑾晚,又害怕见到的是连话都不会说的尸体。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不会留。
“去,把司机最近的通话记录,最近接触的人,还有账户收到的钱,都给我查出来。”
司机从没听过少爷用这么森冷的语气说话,后背一时冷汗直冒。
这件事不难猜,黎慕勋不在这里,暗处的人肯定蠢蠢欲动。
不管是苏瑾晚得罪的人,还是黎慕勋得罪的人都会盯上她这个落单的女人,这样她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不过敢动她的人一定是不怕黎慕勋秋后算账的。
这样一算,范围就缩小不少。
待在程家的程娜在镜子前坐立不安,她心急的扣着手指一会一看手机等待着好消息。
——叮咚。
专属的短信铃声响起,她看向桌面闪着光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看这个消息,一边期盼,一边担忧,探了好几下手才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
昨天她交待下人的那件事终于在今天早上公布结果,这是她走的最得意的一步棋。
意料之中,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好消息。
她说过,凡是她就看不惯的人全都要死,呵,这下终于没人跟她作对了。
但她此刻却没有那么轻松,就好像最后的审判还未结束,一切都不是定局,她的手不自觉发抖,忙按下慌乱的手,在心里安慰自己。
怎么,那个人不是死了么,就算查也很难查到她,上次的绑架不也了无痕迹的有始无终么,就算他黎慕勋查到又怎样,程家实力那么强,难道还不能搏一搏!
这下碍眼的人没了,以后就清闲了,她该高兴,这就是事情的终结,而她是胜者!不灭的胜者!
她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是一种生理反应,因为她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睛,寒冷如地狱一般的眼睛……
他一直等在急救室门口,司机叫来的医生就推着小推车在旁边替他包扎头部。
跳进水里救苏瑾晚的时候他头顶被水里的碎石刮到,刮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但被头发盖的严实,直到医生清理的时候才发现伤口长的骇人,不处理很容易感染。
“好了,这几天头部不要沾水,不然很容易感染。”
医生看他长得好看,不由得多嘱咐了两句。
但他始终盯着急救室的门,完全没有听她说了什么。
直到急救室灯灭,他才如梦初醒,终于有了动作,揪住医生就问,“医生,她怎么样了?还活着对不对?就是呛了一点水,肯定没事。”
问了两个问题,又自己答了,骗医生,也骗自己。
他怕听到那个字,但如果结果注定如此,他又能怎么办。他没有资格没有名分,连这个人尸首都不会给他,甚至连照片都要藏起来怀念,这样的感觉如撕不破的黑夜——虚无荒谬。
医生看他焦急的样子下意识以为里面的人是他的妻子,他叹道:“如果能熬过这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也可能就这两天的日子了。
他们总是报喜不报忧,给人以飘渺的希望,这点傅清平懂,如果在平时他肯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理智早就不复存在,他只想挑好的听。
熬过这两天就没事了,苏瑾晚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