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变脸
贾珍这会刚捏着鼻子喝下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刚放下碗就听见贾蓉的声音传来。
“老爷真是料事如神，料事如神。”
贾珍闻声看去，就见贾蓉咋咋呼呼的快步走了进来把薛蟠被抓了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果然和宫里有关系！”
贾珍敲了敲书桌：“这事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又叮嘱道：“对了，以后对那小子客气些，尽量别得罪他了。”
“嗯。”
贾蓉拱了拱手探问道：“那薛大叔呢？”
“这个用不着我们操心，薛家处理不了，自然还有王家帮衬一二。”
待吩咐完这一切，贾珍又照例去高乐自不在话下。
虽然内里没啥作用，但这外里总得保持以往那刻骨勤劳的模样不是。
与此同时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宝玉、宝钗几姊妹，也从莺儿的嘴里得知了薛蟠被抓的事。
一时惊得众人面面相觑，就连素来沉稳的宝姐姐，也是一时失手摔了个茶杯。
“不是说去抓拿李贵吗？”
宝玉疑惑道：“宝姐姐莫急，莺儿会不会是听错了？”
宝钗闻言希冀的看向莺儿，却见莺儿摇了摇头。
“奴婢没听错，同喜就是这样和我传话的，太太现在让姑娘过去一趟。”
这话一出宝钗还没什么反应，宝玉却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乱转。
“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
探春等人见状脸上亦是多了两分担忧，赶想宽慰两句。
宝钗却已经恢复了几分镇定，一连问了两句。
“哥哥是犯了什么事被捉？”
“妈妈可还有其他什么交代吗？”
不过莺儿只是个传话的，又哪知道里面的详情，面对这些问题只能两手一摊微微摇头。
见左右问不出什么，宝钗也只得和宝玉等人告了一礼。
“不想碰到这些糟心事，我这也只能先告辞了。”
说完便起身就走。
迎春等人虽然对事情好奇、担忧，但她们这些个豪门千金也帮不上忙，只得说上两句客套话。
“姐姐等等！”
探春扯了扯宝钗的袖子：“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姐姐真遇到难处了不妨多问问太太和二婶子。”
“晓得了。”
宝钗轻拍了拍探春的小手：“多谢妹妹提醒，我先去问个清楚再说。”
顿了顿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说不定像宝兄弟说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说完，领了莺儿便快步离去。
不过宝钗刚走出没几步，后面就传来宝玉的声音。
“宝姐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同去瞧瞧是个怎么回事！”
宝玉说着，提了衣角连忙追了上去，根本就没看到林妹妹手上的帕子已经被揉成麻花结。
而王夫人姊妹两得知了薛蟠被抓后也没干坐着，除了让周瑞家的去府衙打点，还让人唤当事人李贵来询问个清楚。
李贵在家刚宽慰了几句，被吓懵了的茜雪。
手都还没捂热，就有人找上门说王夫人有请。
李贵听了倒也没意外，回到自己房间往怀里塞了一叠手稿，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跨门而出。
彼时宝玉。宝钗已经先一步与李贵见到王夫人、薛姨妈。
宝钗又略微探问了两句，见妈妈、姑妈也是一问三不知。
心里不由一沉，只怕事情比自己想的还复杂许多。
不过她素来沉稳聪慧，知道将心中那份担忧说来也是无用。
一面强压心中的担忧，一面宽慰几句妈妈。
宝玉这时候就显出他暖男的天赋了，各种体贴暖心的话一句接一句。
直让薛姨妈一时倍感欣慰，这有了对比，更是反倒骂起薛蟠这个不省心的孽障了。
这一转变倒让宝玉始料不及，颇为尴尬。
当然这屋里最尴尬的还是李嬷嬷，她此刻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心情真是大起大落，到了现在她一颗心也还是悬着的。
她自然不是担心薛蟠，而是担心儿子，毕竟这事怎么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正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太太，李贵来了。”
王夫人略微换了个坐姿：“让他赶紧进来。”
不多时就见这奴才脸上带着几分懊恼，恭敬的走了进来。
没等王夫人发话，急于表现的宝玉，大圆脸一晃眼睛一瞪，就先声夺人喝问起来。
“你个不省心的奴才，怎么就只懂惹是生非。”
“宝玉！”
王夫人到底比这个傻儿子眼尖和有经验，急忙喊停了儿子。
扫了眼众人又沉声道：“文龙的事是怎么回事？”
李贵也不直接回话，袖子里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斜眼瞧了一下旁边几人。
王夫人见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里面是有什么内情。
和妹妹对视了一眼，这才吩咐这些个丫鬟婆子出去。
没等王夫人开口，李贵不顾众人的目光，又斜眼瞧了一眼宝玉。
“你！”
宝玉抬手一指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太太的声音传来。
“宝玉、宝钗你们也先下去吧！”
王夫人摆了摆手，蹙眉道：“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王夫人都开口了，宝玉两人只得应了一声先行退下。
“好了！文龙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王夫人手中佛珠一顿，横了一眼：“别以为你脱籍了就拿你没办法！你若说不出个理来马克就别怪我不粘旧情！”
“太太，其实这都是误会啊！”
李贵拱了拱手，委屈巴巴道：“表少爷可能认错人了，冲撞了七皇子！”
王夫人、薛姨妈闻言，脸色一变。
不由异口同声道：“啊！七皇子？怎么和七皇子扯上关系？”
李贵来时在已编好故事，七分真三分假的娓娓说了。
无非就是薛蟠认错了人，也不等自己解释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来要招呼七皇子。
而又把自己一个旁观者，说成一个救人的。当然救的是七皇子，而不是薛蟠。
话音刚落薛姨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孽障竟然敢动手打皇子，这是要把一家子都害惨不成。
“啊！”
王夫人听了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问道：“那七皇子没事吧？”
“应该没事，那木棍砸在我身上了。”
王夫人闻言拍着那地动山摇，长吁一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贵顿了顿叹气道：“不过七皇子虽然没受皮外伤，但也被惊吓到了。”
薛姨妈一面抹泪，一面恨铁不成钢道：“这孽障，真真要气死我们娘俩才安心。”
不过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忘记了儿子这次行为她可是默认了的，只不过是没想到踢到铁板了而已。
王夫人到底是管家多年，忽地想起问题的关键，七皇子怎么就出现在李贵身边?
“文龙也是太皮了，观上两天也是好的。”
王夫人双眼一眯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道：“对了，贵哥儿怎么认识的七皇子？”
“这倒也是缘分，太太也知道我这皮球踢的还不错，就在外边碰巧陪着踢了几回。”
迎上王夫人疑惑的目光，又胡扯道：“我这也是刚才出事了才知道七皇子的身份，不然我怎么也要拦下表少爷的。”
听了这些话王夫人倒不怀疑，毕竟七皇子身份显赫，也只能是李贵这奴才走狗屎运而已。
“原来这样，这倒是你的机缘，也不枉你母亲和我一起信佛。”
王夫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和善道：“对了，殿下今儿是找你干嘛的？”
“他要找个球伴。”
李贵挠了挠头讪笑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身份就说考虑考虑，谁知道他这就找上门了。”
顿了顿两手一摊：“然后就碰巧被表少爷撞见了，结果就~~”
“这也怨不得别人，文龙这孩子就是少个心眼。”
王夫人笑道：“给七皇子当差这可是天大的机缘，那你可应下了？”
“应下了的！”
李贵点了点头：“我后面想了想正好可以打发时间，又可以赚点银子就应下了。”
“哦弥陀佛！”
王夫人双手合十笑道：“前儿个我还和你妈妈说你越发懂事了果真你就懂事了。”
李贵瞥了一眼，瞧着气氛缓和得差不多了，也借坡下驴道：“这也是老爷、太太栽培得好。”
顿了顿又委屈道：“太太今儿不找我，我也要来和太太说个明白的。”
“哦，你要说什么？”
“自然是和表少爷的误会。”
李贵拱了拱手，一本正经解释道：“其实哪天是表少爷喝多了，站到石头上乱跳。”
又道：“我瞧着危险，就上去拉扯了一下他，偏表少爷以为我是要打他，他一个没站稳~~”
扫了眼薛姨妈两人半信半疑的样子，两手一摊无奈道：“结果我去拉他，他却不少心摔伤了。”
说完委屈巴巴的看着这两风情不一的熟妇人。
他先前铺垫那么多，为的就是顺便把薛蟠这事了结了。
好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台阶也给了，至于她们信不信李贵也管不着了。
李贵不是什么善人，可他也不是愚蠢之辈。
自己还在猥琐发育阶段，没必要为了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而死磕到底。
成年人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更多的是妥协、利益交换、利益最大化。
当然如果这薛家不肯就这样算了，他这不还留着七皇子这条件没谈嘛。
这事揭过去了，就继续慢慢谈也不迟。
若是谈不拢那就只能两手一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了。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还要支开宝玉两人的原因。
果然听了这些话，薛姨妈还在思索，王夫人却是瞥了眼妹妹抿嘴一笑。
“你瞧还真让李嬷嬷说中了。”
王夫人笑道：“这里面还真是有误会。”
顿了顿又一锤定音道：“我就说老爷的眼光怎么可能会看错人，贵哥儿怎么也不会胡乱打人。”
看儿子肿成那样，怎么也不像摔的啊。
不过想起儿子哪天支支吾吾的，里面多半是有隐情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现在文龙已经被抓了，再说这事又有什么用。
薛姨妈本就是个没主意的，见姐姐也给这事定下调子了，也笑着附和两句。
“嗨，难怪哪天他回来，我闻着一身酒气。”
薛姨妈手中的帕子一扯，小心探问道：“贵哥儿你说这皇子殿下要怎么才肯消火？”
“这。”
李贵为难道：“这殿下的心情，我怎么可能揣摸得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不说老爷、太太的恩情，怎么说我也和表少爷有同窗之谊，我明儿个就去打听打听。”
“嗯。”
薛姨妈一托香腮，叹气道：“若是皇子问什么，你可要记得说文龙是无心之失。”
“这是自然。”
李贵斩钉截铁道：“姨太太不说，我也一定解释个清楚。”
“要我说文龙吃点苦头，也不见得是坏事。”
王夫人插话关切道：“对了，贵哥儿你不是被砸了一棍吗？伤在那了？碍不碍事？”
这话一出，李贵倒是吃了一惊。
果然编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来圆谎。
“不碍事，不碍事。”
李贵摆了摆手讪笑道：“一点皮外伤罢了，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伤在那了？让我瞧瞧，我这有些药膏效果还不错。”
李贵听了登时无语，这临时那弄个皮外伤出来！
“这！”
王夫人瞧他这牛扭捏的样子没心理不由多了几分狐疑。
她这吃过的盐比李贵吃过的饭还多，自然不会随随便便信一个人的话。
所以这才临时想出验伤，以判断这奴才的话是真是假。
“你小孩子家家的，可别不把外伤不当回事，伤到内里可就麻烦了。”
顿了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再说了，你在我面前有些害臊的，我和你妈妈都差不多。”
“这！怕是不妥。”
“到底是小孩子家脸皮薄。”
薛姨妈此刻也听出了几分意思，忙附和道：“你这孩子再害羞而看也不能误了伤情。”
顿了顿又道：“这样，我让个丫鬟帮你瞧瞧总可以了吧。”
见李贵还在犹豫半是玩笑半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这恩情可就难还了。”
说完不停李贵同意，忙吧香菱唤了进来，又交代了要仔细看清楚李贵的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贵也不好再推脱了，只得硬着头皮跟香菱出去。
待李贵一走，薛姨妈赶忙问道：“姐姐，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文龙冲撞了七皇子多半是真的，不然府衙的人怎么敢胡乱抓人。”
王夫人又道：“不过七皇子是不是真受惊了，这倒说不准。”
见儿子冲撞皇子有可能坐实，薛姨妈少不了又唉声叹气一番。
而李贵此刻跟着这个眉心有颗胭脂的香菱进到偏房，一时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ps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