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大祥与小祥
我母亲没上过几天学,但这并不影响她正规教育我们。我们还小的时候,母亲通过讲故事,让我们听后明白一些事理,知道孰是孰非,这种教育,似乎更为深刻而有意义。其中有一个,至今记忆犹新。
这是一个真实的事儿,故事的主人翁就在我们村,一对亲兄弟:大祥与小祥。
大祥生得肩大腰宽,一副敦厚老实、地道庄稼人的模样儿,不善言语,尤不喜读书。小时上学,早晨大人看着他吃了饭背上书包走了,不料走到半路,他躲一僻静处或爬到树上躲藏起来,等到一起上学的同学们放学回家吃中、晚饭时,他也溜出来跟着路队一起回家,天天早出晚归,不曾耽搁。后来,教师找到家里,问他爹:孩子好长时间不上学了咋不请个假?逃学的事儿就此“穿帮”。他爹一气之下,找了一根带刺的树条子,每天“押”着大祥上学,但其终归“身在曹营心在汉”,连续留了三个一年级,也从没考过80分,老师的头也“大”了,开出条件:只要他上课不乱说乱动影响别人,到时就让他跟班上。大祥在班上就成了可以不做作业、不交考试试卷、不回答老师提问的“三不”特殊生。勉强跟到三年级,他实在丢不起那个脸,死活闹着不读了。他爹先哄、后劝、再打,百般“家法”用尽也不见效,只好叹息道:老子当了近半辈子的“睁眼瞎”,你比老子总算强一篾片儿,读了三年总算能写个自己名儿,以后天天给老子放牛、种地,累不死你!
爹的一番气话加粗话也没能让大祥回心转意,铁了心愿意当个实在庄稼人。
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小祥生得文弱书生样儿,加之嘴甜心巧,深得左邻右舍喜欢,他爹就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在小祥身上。小祥还真是与书有缘分儿,每次考试都在班上前几名,高兴得他爹放牛都要哼上几曲儿,甚至在村里放出话来:只要小祥读得进去,就是砸锅卖铁、天天打山货也要供小祥读书!
小祥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成为我们村里第一个高中生,虽没考上大学,因能写会算,回村当上了会计,也算吃“轻松饭”的。
大祥成人后,他爹请了媒人搭了礼钱,给大祥找了媳妇成了家。结婚一年后,小两口分出去过,小祥与爹娘一起过。
过了几年,小祥媳妇进了门,想两个老的,一家跟一个才是正理,加之爹这几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又得了哮喘病,喝的中药一个好小伙子都挑不动也不见好,坡地里的活儿早就干不了了,只能做些轻活儿,经常还要倒贴药钱。娘身板硬朗,农活儿、家务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就想让爹跟大哥们过,娘跟自己们过。有了这心思,三天两头就撺掇着要分家,爹早就看出了小媳妇的心思。拣了一个日子,请了村上的干部和本族有名望的两个长辈来主持分家。
大祥两口儿分出去时,家里的房屋、田地、粮食、农具、铁具、木具、家禽、家畜都是二一添作五分出去的,早已分配妥当,这次分家,只分人不分物,就是看爹娘分给谁。
小祥媳妇想让娘跟自己,偏偏大祥媳妇也是这心思,念叨大祥没读多少书,替家里省了不少钱,爹自小就对小的好,投入也多些,爹自然应该跟小的。
分家分到鸡子叫,老爹还是没人要。大媳妇与小媳妇一直僵持着,气得老两口要单过,谁个也不跟。看看夜深了,主持分家的长辈提议抓阄决定。因小祥有文化,就让小祥找了两张纸分别写上爹和娘,抓住爹的爹跟谁,抓住娘的娘跟谁。
写好后,大祥是长子,自然先抓,剩下的一张小祥拈起。大祥抓好打开一看,纸片上写的是“爹”字,心里暗暗叫苦,可阄是自己亲自拈的,不好耍赖,只好当着村干部和长辈的面儿把爹接过去,娘自然就跟了小祥。
大祥和小祥都还算孝子,爹娘均高寿才过辈。
小祥一次陪客人喝醉酒后,揭了当年分家时抓阄的“秘密”,原来,两张阄上他写的都是“爹”字,大祥无论拈哪张,都会拈到“爹”!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人们笑疼了肚子后,都骂着夸上一句:还是小祥精些!
后来,村里的长辈劝不好好读书的娃儿就先讲这个故事,然后,加上一句:你看,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