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海鲛人

宴临

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朐国皆在郁水南。（晋人郭璞注：雕题，黥涅其面，画体为鳞采，即鲛人也。）

——《山海经·海内南经》

黎沧很久以前听过族中传说：南海幽溟，居匿有鲛，鳞尾浮光，姿容剔透，线形修长。

离族南水境，怒涛翻卷，巨仞噬空，在所有族人的注目中，一叶孤舟被滔天巨浪所吞没，族群传来了吟诵与欢呼声。

约莫是风过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咸腥与湿冷，黎沧蜷缩着身体，躺在阴冷的地面上，忍受着剧烈的头疼撑开了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传来滑行而过的摩擦声，粼粼荧光点缀其间，是妖怪……黎沧睁大双眼，不由得露出惊恐的神情。

宛如蟒蛇悄然逼近的鬼魅身影，从尾椎直蹿而上的惊悚战栗麻痹了她整个身体。

莫不是海妖？

不——不，他们说的那些竟然是真的。

她紧紧盯着那荧光聚集处，这不是蛇尾，反而更像鱼尾！

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令她头皮发麻，她微微喘息着，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与腐烂的味道。

只听阴暗中传来一声阴沉诡异的嘲讽：“祭品？”

他凑上来轻嗅：“哼，我会好好享用的。”

幽暗中传来嘶哑的低鸣：“她——是我的。”

红鲛被一股神力甩开数丈，将洞穴砸烂，在崩塌的碎石下，一尾鲛缓缓游弋过来，将黎沧抱起。

红鲛嘴角溢出血线，血红的双瞳透着不甘，但还是缓缓游走了。

“别动，听话……一点。”

头顶鲛人的双瞳泛着幽幽金光，隽美接近妖异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你……就是……他们送来的……新娘？”

只是对上那双眼瞳，就像是受到蛊惑，她呆呆地盯着鲛人，只觉得一颗心也沉入了深海。

他嗓音嘶哑得令人耳膜生疼，说话也透着股诡异的妖邪感，可是语气却轻柔：“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与想象中不一样，这只鲛并没有将她生吞活剥，虽然偶尔会吓唬她。

黎沧只觉得庆幸，她还不想死。

——跟明漪相熟后，知道他真的是柔软单纯到了骨子里，与传闻中邪恶化身的鲛根本不一样。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即使是拖着长尾，也不会令人惧怕，反而心生无限欢喜。

据说她吞了明漪的鳞片，即使跟他在深海，也不会溺水。

明漪会带她一起捕猎，也会带她遨游深海与河川，像是坠落在一场梦里。

明漪在她感到寂寞时，眼神也带着一丝悒郁：你会离开我吗？

黎沧缓缓地摇头，眼底都是痴迷，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明漪轻轻笑起来，眼神纯澈到剔透：那就永远做我的新娘吧。

他的双瞳被金色覆盖，冰冷黏腻的蹼爪，搭上她的肩，胸口传来剜心般的痛楚……

鲛人的面目变得狰狞，她混沌的脑子第一次那么清醒，只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明漪还是那副温柔懵懂的神情，双爪沾染了血迹，吞食了那颗心脏，缓缓露出满足的笑。

鲛族本就是食人的水怪，只有吞食爱人的心脏，才能脱离诅咒，恢复人形和神力。

在失去意识前，她突然想起之前被那只红鲛掳走，明漪与他交战受了很重的伤。

红鲛在消失前，就对黎沧说过：鲛人没有心，最擅长的却是蛊惑人心，你以为他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他只是一只食人的水怪，引诱她也只是为了那颗鲜活而充满爱意的心脏。

她睁着空洞的眼，却流不出泪。

鲛人将血肉吞食殆尽，他舔着血红的唇，雪白的牙齿尖锐刺眼，一张脸邪美诱惑，将人的神魂吸食殆尽。

他餍足地闭上眼休憩，等待着下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