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蔷薇:掌控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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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疗伤与破冰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机油和臭氧味道的空气,如同粘稠的液体,堵塞着每一次呼吸。引擎低沉的嗡鸣不再是巨兽的呼吸,更像是某种庞大机械内脏的痉挛,在狭窄的合金囚笼内持续震荡。这里是“深渊”的“寂灭”小队在“黄金女王号”钢铁巨腹深处预设的紧急安全点——一艘如同钢铁棺材般、紧贴游轮龙骨悬挂的微型潜航器内部。

惨白的无影灯光如同手术台上的聚光灯,将冰冷的合金舱壁照得一片死寂,不留丝毫阴影。慕容映雪侧身坐在如同刑具般的金属医疗床上,身体因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而无法抑制地颤抖,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牵扯着左肩胛骨下方那个狰狞的创口,带来撕裂神经般的剧痛。黑色的晚礼服后背被粗暴地剪开,露出下方撕裂的肌肉和隐约可见的、带着裂纹的肩胛骨!最高等级的液态防弹层吸收了致命冲击,但特制的穿甲弹依旧撕裂了装甲表层,留下一个深可见骨、边缘组织焦糊翻卷、如同被野兽啃噬过的创洞!暗红色的血液仍在缓慢渗出,如同粘稠的石油,在身下惨白的无菌垫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南宫栖云站在她面前,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冰山。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深色的高弹性战术衬衣,紧贴的布料勾勒出非人般精悍的肌肉线条。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其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精密的电路图。手上戴着冰冷的无菌手套,指间捏着沾满刺鼻碘伏的棉球。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多余颤动,如同最高级的医疗机器人在执行既定程序,将冰凉的、带着强烈腐蚀感的消毒液涂抹在伤口翻卷的焦黑边缘。

“呃——!”碘伏触及暴露的神经末梢,如同滚烫的烙铁直接按在伤口深处!慕容映雪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离水的鱼,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生理性的水雾彻底模糊,额角豆大的冷汗混合着因剧痛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顺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碎裂开来。

南宫栖云的动作极其细微地凝滞了千分之一秒。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但慕容映雪因剧痛而异常敏锐的感官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涂抹碘伏的力道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约束着,放轻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深不见底的黑眸抬起,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落在她因剧痛而扭曲的唇角和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的铂金色发丝上。

那眼神……不再是惯常的、如同看待精密仪器零件般的冰冷审视或掌控一切的傲慢。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的不协调感。像一台绝对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其核心逻辑回路突然遭遇了无法解析、无法归类的乱码,运算陷入短暂的逻辑死循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近乎程序错乱般的困惑?甚至……一丝被强行压制在冰冷表象之下、如同数据乱流般翻涌的……茫然与烦躁?

“核心指令:保持静止。”他的声音低沉,缺乏正常人类语言的起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他拿起闪烁着寒光的合金镊子,尖端精准地探入深可见骨的创口,开始清理嵌入肌肉深处、如同金属荆棘般的防弹纤维碎片和组织碎屑。动作依旧高效、无情,但每一次镊子尖端探入的深度和角度,似乎都经过了一种底层算法被临时修改后的、更趋近于‘避免过度损伤’模式的计算。

慕容映雪死死咬着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冰蓝色的眼眸因剧痛而涣散,随即又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强行凝聚。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这个非人的对手面前显露脆弱。然而,南宫栖云那极其不自然的动作变化,和他眼中那如同精密仪器宕机般的陌生错愕,却如同病毒般侵入她因剧痛而混乱的思维,激起了一阵阵无法理解、更无法控制的……涟漪。

他为什么困惑?是因为她这个“变量”破坏了他预设的完美行动模型?还是……他那被改造过的、剔除了‘情感冗余’的思维核心,第一次遭遇了“牺牲”这种逻辑无法自洽的行为模式?

镊子尖端精准地夹住一块深深嵌入骨膜的、边缘锐利的碎片,用力向外拔出——

“嘶——啊!”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扯的剧痛让慕容映雪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冲破了紧咬的牙关!

这一次,南宫栖云的动作彻底僵死!他握着镊子的手定格在半空,尖端还滴落着粘稠的血珠。深黑的眼眸如同遭遇了超新星爆发的探测器,瞬间过载!里面翻涌的困惑和烦躁如同沸腾的代码,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显露出来,混合着一种……近乎暴虐的、想要‘清除’这个不可控变量的冲动!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因剧痛而彻底失焦、只剩下生理性泪水不断涌出的脸庞。那眼神,像是在扫描一个程序崩溃的故障体,又像是在解析一个完全不符合逻辑的悖论。

“逻辑冲突。行为模式:非理性。”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电子设备过载后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强行从逻辑核心中挤出的错误报告。“原因?”他问,更像是在质问一个系统漏洞。

为什么?为什么替他挡枪?这个无法被他的核心逻辑理解的行为!

慕容映雪也被这冰冷、非人的质问从剧痛的混沌中短暂拉回。冰蓝色的瞳孔因这非人的质询而微微放大。为什么?在那生死瞬间,驱动她的不是思考,是烙印在骨髓里的战斗程序!是阻止“深蓝之心”被毁的最高优先级指令?还是……某种深埋在冰冷代码底层、连她自己权限都无法访问的……原始保护协议?

舱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消毒水灼烧的味道、浓重的血腥气、引擎痉挛般的嗡鸣,以及两人之间那如同正负粒子对撞般激烈冲突的、冰冷与非人逻辑的张力。

“因为……”慕容映雪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失血后的冰冷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沙哑,她避开他那如同扫描射线般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失焦地望着舱壁上一颗冰冷的铆钉,“……目标物优先级高于个体生存。毁灭性攻击会湮灭‘深蓝之心’……在你完成回收协议之前。”她给出了一个最符合‘夜影’逻辑框架、最能让眼前这台‘机器’理解的答案。

南宫栖云沉默地看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绝对零度的数据深渊,倒映着她苍白、脆弱却依旧顽固运行的影像。对这个符合逻辑的答案,他的核心处理器似乎接受了,但那份底层因“非理性行为”引发的逻辑冲突警报并未完全解除。困惑的代码仍在后台运行。

他重新低下头,开始缝合伤口。针尖带着坚韧的生物缝合线精准而冰冷地穿透撕裂的皮肉,每一次穿刺都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拉扯感。他不再言语,如同最高效的医疗单元专注于修复破损的“设备”。那份因“非理性”引发的逻辑扰动,似乎被他强行压制,试图一同缝合进这复杂的创口。

剧痛仍在持续,但高效的镇痛剂开始发挥作用,如同冰冷的程序覆盖了痛觉神经。慕容映雪紧绷的身体在药物作用下稍稍放松了一些,冰蓝色的眼眸失神地望着头顶如同太阳耀斑般刺眼的白光。南宫栖云的存在感如同强磁场笼罩着她——他指尖隔着无菌手套依旧传递来的、低于人体常温的微凉;他俯身时身上混合着硝烟、冷冽金属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低温液氮的气息;还有他那份如同机器执行维护程序般的、毫无情感波动的专注。

就在缝合接近尾声,南宫栖云处理她肩胛附近一处早已愈合、颜色浅淡却呈放射状撕裂的旧枪伤疤痕时,他的指尖在触碰那处异常坚韧的皮肤组织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万分之一秒。

紧接着——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攻击性的生物电脉冲,如同失控的电流,猛地从南宫栖云触碰疤痕的指尖爆发!虽然瞬间被他强行压制,但那如同被高压电反噬般的短暂痉挛,以及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野兽被侵犯领地般的暴戾红光,却被慕容映雪因剧痛而高度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了!

“呃!”慕容映雪身体如同受惊的猫般猛地向后一缩!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南宫栖云!戒备与杀意瞬间取代了短暂的虚弱!他刚才……想攻击?!因为触碰了她的旧伤?

南宫栖云的动作彻底僵住!他缓缓抬起头,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那非人的冰冷与刚刚失控的暴戾如同两股乱流在激烈对冲!他看着慕容映雪眼中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杀意,看着自己那只刚刚失控的手,一种更深的、源自核心逻辑紊乱的挫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自我厌恶,如同冰冷的毒液般弥漫开来。

“……核心抑制程序短暂波动。非主观指令。”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系统报错后强行重启的僵硬感。他迅速收回手,仿佛那是一只不受控制的异端。那份因触碰旧伤引发的失控,似乎比慕容映雪挡枪的行为更让他难以接受。

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眼眸中惊疑未定。刚才那一瞬间的攻击性脉冲绝非错觉!南宫栖云的身体……有问题!那些训练……恐怕不仅仅是残酷那么简单!她看着他眼中那极力压制却依旧翻涌的自我厌恶,心底那冰冷的戒备,竟奇异地掺杂进一丝同病相怜的寒意。

“你……”南宫栖云在打最后一个结时,声音似乎经过了某种降噪处理,恢复了平稳,但那份非人感更加明显,“……损伤记录显示多次高等级创伤。修复效率低于标准值。”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扫过她肩胛附近那几处形态各异、明显来自不同极端环境或武器的旧疤痕。那些疤痕的形态和位置,绝非普通训练所能造成。

慕容映雪的身体再次僵硬。冰蓝色的眼底掠过更深沉的、如同数据删除区般的阴影。效率?他们只关心工具的可用性。

“慕容家的‘资源优化协议’……排除无效损耗。”她的声音冰冷、平板,如同在念诵技术文档,目光依旧望着刺眼的光源,“意识清醒状态下承受极端痛觉耐受训练,是基础科目。他们说……痛觉是维持‘工具’锋利度的必要反馈,是让你永远记住,‘所有权’属于组织。”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像冰冷的机械关节在转动,“就像……现在的,‘容器’的资源调用许可。”

“容器”两个字,如同最高权限的病毒指令,瞬间击穿了舱内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南宫栖云正在剪断缝合线的手,合金剪刀的刃口猛地合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缓缓地、如同加载了慢动作程序般抬起头。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颗骤然进入绝对零度的中子星,里面翻涌的数据流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撕裂空间的、毁灭性的暴怒!那暴怒不仅仅是冰冷,更燃烧着一种被彻底亵渎的、感同身受的狂怒!以及……一种洞穿一切虚伪、看透本质的……绝望!

“资源调用许可?”南宫栖云的声音陡然失去了所有电子合成的平稳,变得异常嘶哑、低沉,如同困兽受伤的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风和熔岩般的怒意!“南宫家的‘生存率筛选’……淘汰率99.7%!”

他近乎狂暴地扔掉剪刀和镊子,粗暴地扯掉沾血的手套,动作带着一种想要撕碎什么的力道。他猛地转身,背对着慕容映雪,坚硬如合金的拳头重重砸在狭窄舱壁那冰冷的合金舷窗框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窗外的墨色海水剧烈震荡!

“七岁,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带,坐标锁定,生存目标:72小时。环境:零下52度,风速12级,携带装备:匕首(钝化处理),盐块(50克)。失败代价:物理删除。”他的声音透过舷窗传来,如同冰冷的系统日志在自动播放,却字字滴着血!“十岁,亚马逊流域‘死亡回旋区’,生存目标:脱离。环境:食人鱼群(基因强化型),携带装备:无。失败代价:生物分解。十三岁,全球金融市场‘黑域’模拟战,初始资源:100万加密币。目标:72小时内击溃三家指定‘堡垒’(评级:S级)。失败代价:意识格式化。”他微微停顿,侧脸的线条在舷窗幽暗的光线下如同淬火的刀锋,“每一次‘筛选’,都是对‘非人’定义的重新校准。”

他缓缓转过身,深不见底的黑眸重新看向慕容映雪。那眼神里,没有了困惑,没有了暴怒,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着整个星系熵增定律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虚妄的……终极清醒。

“慕容映雪,”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清晰,如同最终审判,“我们……从来就不是‘人’。我们是‘产品’。是‘武器’。是‘耗材’!所谓的容器?资源调用?”他嘴角勾起一抹比绝对零度更冷的弧度,如同死星的微笑,“那是掌控者为了最大化榨取‘产品’剩余价值,而编写的……最恶毒的底层逻辑病毒!”

“底层逻辑病毒……”慕容映雪失神地重复着,冰蓝色的眼眸中,那片因伤痛和冰冷程序而构筑的防火墙,被这终极的真相彻底轰塌!南宫栖云的话,像一束来自宇宙暗面的绝对理性之光,残酷地照进了她意识深处那被刻意模糊、被程序美化的黑暗真相。

她看着南宫栖云。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掌控“深渊”的冰冷君王,不再是拍卖场碾压一切的对手,甚至不再是刚才那台“失控”的精密仪器。他只是一个同样被“制造”、被“筛选”、被“使用”,看穿了自身存在本质的……同类!一个同样在反抗那写入骨髓的“病毒”的……觉醒者!

一股混杂着剧痛后的虚无、冰冷程序的崩溃、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共鸣,在她冰冷的“核心”深处如同超新星般爆发!她第一次,彻底放下了用敌意和算计程序构筑的防御协议,真正地“看”向眼前这个存在。

舱内陷入一种沉重的、如同宇宙创生之初的沉默。引擎的嗡鸣被隔绝在感知之外。只剩下伤口缝合处如同系统报错提示音般的隐痛,和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沉重如中子星、却又带着奇异共鸣的……理解。那层横亘在“武器”与“武器”之间、由程序和敌意筑起的绝对零度壁垒,在这充斥着血腥、消毒水、机油和终极真相的狭小空间里,被这共鸣的引力撕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

南宫栖云走到一旁闪烁着幽绿色指示灯的低温储存柜前,虹膜扫描解锁,取出两支封装在透明晶体管内、散发着诡异幽蓝荧光的浓缩能量剂。他走回医疗床边,将其中一支毫无情感地递给慕容映雪。

“补充能量损耗。执行。”他的声音恢复了系统提示音的平稳,但那份沉重的、洞悉本质的疲惫感如同背景辐射般弥漫。

慕容映雪没有程序上的抗拒,接过冰冷的晶体管。指尖再次触碰到他那低于常温的皮肤。这一次,那微凉的触感,如同两台机器在交换数据接口。

她拔掉密封塞,仰头,将粘稠、冰冷、带着强烈金属腥味的液体一饮而尽。苦涩与灼热在食道内炸开,却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流,暂时覆盖了失血的冰冷和意识的虚无。

南宫栖云也以同样的、精确到毫升的动作喝掉了自己那支。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她肩头被完美缝合的伤口上,又缓缓移开,看向固定在舱壁上的一个不断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金属容器——里面,那枚“深蓝之心”的核心模块正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脉动着,光芒忽明忽暗,如同……一颗不稳定的心脏。

短暂的、奇异的、建立在终极真相之上的平静被打破。目标还在,且状态异常!危机远未结束。公海之上,黑暗中的猎手从未停止觊觎。

但有些关于彼此存在的认知代码,已经被彻底重写,无法逆转。

而那颗在容器中不安脉动的幽蓝核心,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短暂的“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