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亡命天涯，追捕与反杀
泥螺湾贫民窟的污浊空气中，敬畏与恐惧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缠绕在雷杰身上。他默默喝完了那碗带着劣质油脂味的杂碎汤，粗糙的饼子勉强压下了噬骨的饥饿感，但身体的虚弱和透支感依旧沉重。他拒绝了那对获救母子想请他回窝棚的恳切邀请，也婉拒了独眼汉子谄媚的挽留。成为“小神仙”的短暂错觉，在冰冷的现实和脑海中那永恒的倒计时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知道，自己不能留在这里。那三个逃走的地痞绝不会善罢甘休，黑蛇帮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秘密——青玉髓、冰寒力量、还有那催命的倒计时——就像一个巨大的靶子，会引来无法想象的灾祸。镇仙司、青云门、甚至那来自天外的冰冷目光……都可能循迹而至。
“我得走。”雷杰低声对那对千恩万谢的母子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熟悉又陌生的贫民窟，将身上那件破旧短褂裹得更紧，低着头，迅速消失在泥螺湾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狭窄巷道中。
他没有沿着大路走，而是凭借着在醉仙居后巷摸爬滚打练就的本能和对底层环境的熟悉，专挑最肮脏、最隐蔽、连地头蛇都不愿轻易踏足的小路和臭水沟旁的夹缝穿行。污水浸湿了他破烂的草鞋和裤腿，刺鼻的恶臭熏得他头晕眼花，但他毫不在意。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感官的不适。
他一边疾走，一边尝试着按照青玉髓引导的最基础路线，小心翼翼地引导丹田处那丝微弱的冰流在体内循环。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但痛苦之后，便是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和身体修复的暖意。他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稀薄的、带着寒意的游离能量（他尚不知那就是被“智子网络”过滤后残留的、极微弱的灵气），如同久旱的禾苗汲取着晨露。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贫民窟没有灯火，只有零星的、从窝棚缝隙里透出的微弱油灯光芒，反而让黑暗中的阴影显得更加狰狞。雷杰躲在一处倒塌窝棚形成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废墟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断壁，大口喘息着。长时间的奔逃和引导灵力带来的消耗，让他再次感到强烈的疲惫和饥饿。
他摸了摸怀里，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从独眼汉子摊上顺走的、硬得像石头的饼渣。他珍惜地一点点掰开，塞进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艰难地咽下。就在他闭目养神，试图恢复一点体力时——
悉悉索索……
一阵极其轻微、却充满恶意的脚步声，如同毒蛇滑过枯叶，从废墟的几个方向同时响起！紧接着，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阴影中无声地扑出！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和短棍，带着致命的杀机，直取雷杰的要害！
黑蛇帮！报复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雷杰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极度的恐惧激发了他体内蛰伏的冰流！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个狼狈的翻滚！
嗤啦！砰！
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片衣角和一丝血线！一根短棍狠狠砸在他刚才倚靠的断壁上，碎石飞溅！
“小杂种！反应还挺快！”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正是白天那个被他戳伤手腕的刀疤脸！他手腕上缠着厚厚的、渗着血迹的脏布条，眼神怨毒如同淬毒的刀子，“给老子抓住他！要活的！老子要把他十根手指一根根敲碎！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另外四个地痞呈合围之势，封死了雷杰所有可能的退路。他们眼神凶狠，动作迅捷，显然都是黑蛇帮里擅长干脏活的好手。
逃无可逃！
雷杰背靠着冰冷的断壁，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看着步步紧逼的五个凶徒，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白天那一指，是愤怒和本能下的爆发，此刻在极度恐惧和围攻之下，他反而无法像当时那样轻易调动起力量！
“上！”刀疤脸狞笑着下令。
四个地痞同时扑上！匕首和短棍从不同角度袭来，封死了雷杰所有闪避的空间！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嗡！
怀中的青玉髓骤然震动！一股冰冷而清晰的意念流瞬间涌入雷杰混乱的意识：
【战斗模式：基础格挡引导启动。能量输出：最低。目标：防御。】
同时，几道极其简单的、由冰蓝色线条构成的人体动作图示，清晰地投射在他的意识中！那是最基础的、利用手臂和身体卸力、格挡攻击的姿势！
没有时间思考！雷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照那图示的引导，身体猛地侧身，左臂曲肘，肌肉紧绷，覆盖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淡白冰霜，迎向刺向他心口的匕首！右臂则如同鞭子般甩出，带着微弱的寒气，扫向砸向他太阳穴的短棍！
叮！噗！
匕首刺中雷杰覆盖着冰霜的左臂肘尖，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震得雷杰手臂发麻，冰霜四溅，但匕首终究被格开，只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同时，他右臂扫中短棍，那股微弱的寒气顺着棍身传递过去，持棍的地痞感觉手腕一麻，短棍差点脱手，攻势为之一滞！
另外两个地痞的攻击也到了！一把匕首捅向他的后腰，一根短棍扫向他的膝盖！
青玉髓的引导图示瞬间变化！
雷杰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下矮身，同时右腿如同蝎子摆尾般向后撩起，脚尖带着一丝寒气，精准地踢在捅向后腰的匕首手腕上！
“啊！”那地痞手腕剧痛，匕首脱手飞出！
而扫向他膝盖的短棍，则因为他的矮身，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电光火石之间！雷杰凭借着青玉髓那如同战斗本能般的精准引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致命攻击！虽然狼狈不堪，身上添了几道血痕，但终究没有被一击毙命！
“妈的！这小子会妖法！一起上！弄死他！”刀疤脸又惊又怒，白天那冻僵手腕的恐怖记忆再次浮现，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寒意，但更多的却是被羞辱的狂怒！他不再顾忌要活口，拔出腰间的另一把匕首，亲自扑了上来！
五个凶徒，攻势更加疯狂！匕首短棍如同狂风暴雨般笼罩了雷杰！
雷杰在青玉髓的引导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不断地侧身、翻滚、格挡、卸力。动作笨拙而狼狈，完全谈不上什么章法，却每每在最危险的关头，以最小的代价避开要害。他体内的冰流在生死压力下被疯狂催动，每一次格挡和接触，都有一丝微弱的寒气透入对方体内，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能让对方动作出现瞬间的迟滞和僵硬！
但力量的差距终究悬殊！雷杰体内的冰流在飞速消耗，身体的疲惫和伤痛也在加剧！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格挡越来越吃力！好几次，冰冷的匕首几乎贴着他的咽喉和心脏划过！
“不行……这样下去……必死无疑……”雷杰心中涌起绝望。被动防御，终究会被耗死！
就在他被刀疤脸一记凶狠的膝撞顶中腹部，痛得弯下腰，眼前发黑，另外两把匕首趁机刺向他后心和脖颈的刹那——
嗡！
青玉髓的意念流陡然变得凌厉：
【检测到致命威胁！战斗模式升级：基础反击引导启动。能量输出：低。目标：解除威胁。锁定：最近目标（左后方）。执行：冰锥突刺。】
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冰冷的能量瞬间涌入雷杰的右手！他感觉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仿佛变成了两截万载玄冰！一股强烈的、想要将指尖寒气爆发出去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体内积聚！
没有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雷杰猛地扭身！在弯着腰的姿势下，借着扭腰的力道，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破空声和一抹肉眼可见的淡白色寒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戳向身后左侧那个正狞笑着刺向他后心的地痞的……肋下！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闷响！
覆盖着淡白冰霜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地痞单薄的皮甲和血肉！一股精纯、霸道、带着绝对冻结意志的冰寒力量，瞬间灌入他的体内！
“呃……”那地痞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感觉被刺中的地方，血液、内脏、甚至骨髓都在瞬间被冻结！恐怖的寒意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全身！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倒下，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瞳孔迅速放大、涣散，生命气息在冰寒中飞速流逝！
一击毙命！
另外两个扑向雷杰的地痞，以及正准备补刀的刀疤脸，动作瞬间僵住！他们惊恐地看着同伴在瞬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看着雷杰那根缓缓收回、指尖还滴落着融化冰水混合着血珠的手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妖……妖怪！他是妖怪！”一个地痞发出惊恐的尖叫，手中的短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逃！另一个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跟着逃窜！
刀疤脸脸上的怨毒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看着雷杰缓缓直起身，那双在黑暗中似乎闪烁着冰冷幽光的眼睛望向他，如同被死神凝视！白天被冻僵手腕的剧痛记忆和眼前同伴瞬间毙命的恐怖景象交织在一起，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
“别……别过来！”刀疤脸惊恐地后退，手中的匕首都在颤抖，“我……我是黑蛇帮的！你敢杀我，黑蛇帮不会放过你的！”
雷杰没有说话。他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刀疤脸。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刀疤脸的心尖上。他丹田处的冰流因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大半，身体更加虚弱，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和那股刚刚亲手终结生命的漠然，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他回想着矿道中沐清雪剑指咽喉的冰冷，回想着镇仙司鹰犬的狠辣，回想着脑海中那倒计时的无情。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钱。”雷杰停在刀疤脸面前，声音嘶哑而冰冷，伸出沾着血和冰水的手。
刀疤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身上所有的铜板和一小块碎银子，颤抖着放在雷杰手上：“给……给你！都给你！放……放过我！”
雷杰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大约几十个铜板和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碎银。他收起钱，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刀疤脸：“谁派你来的？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里？”
“是……是黑蛇哥！是帮主下的命令！他……他说要抓活的！要问出你的妖法……哦不，是仙法！”刀疤脸语无伦次，“就……就我们几个知道！真的！帮主怕走漏风声，只派了我们几个心腹！”
雷杰盯着刀疤脸的眼睛，判断他没有说谎。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了那根刚刚杀过人的手指，指尖的寒气再次若有若无地萦绕。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别杀我！小神仙！爷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
“滚。”雷杰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刀疤脸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同伴逃跑的方向狂奔而去，连头都不敢回，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废墟中，只剩下雷杰和那具正在迅速变冷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雷杰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第一次亲手杀人带来的冲击，远比想象中更加剧烈。他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一种冰冷的麻木感和一种奇异的、掌握生死的战栗感交织在一起。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此地不宜久留！黑蛇帮的报复和这具尸体，很快就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迅速在刀疤脸留下的尸体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把还算锋利的匕首和一些零散的铜板，又扒下了尸体还算完好的皮靴（他自己的草鞋早已破烂不堪），快速换上。最后，他看了一眼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钻入更深沉的黑暗，朝着远离泥螺湾、远离黑风涧的方向，再次开始了亡命奔逃。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把染血的匕首，脚上多了双沾着死亡气息的皮靴，心中则多了一份被鲜血浇灌出的、冰冷的生存法则。
夜风中，他脑海中那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毁灭倒计时：99年364天20时18分07秒…06秒…0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