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影初显，亡命猎场
冰冷的雨丝如同断线的银针，持续敲打着铁棘城污浊的屋顶和泥泞的街道。夜辰蜷缩在一条被巨大木桶和废弃板车堵塞的窄巷深处，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墙，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剧痛，断骨在吞噬黑背犬灵魂后带来的暖流滋养下，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愈合，麻痒与刺痛交织，如同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啃噬。
他摊开右手。指尖缭绕的黑气比之前凝实了一丝，如同微缩的黑色火焰，在雨夜的微光中无声跳跃，散发出冰冷的吞噬气息。噬魂枪的虚影在意识深处静静悬浮，那无底洞般的饥饿感虽然依旧存在，但已被暂时压制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如同暂时蛰伏的凶兽。
力量。
夜辰默默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的气流。它冰冷、晦涩，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特性，在断断续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每一次运转，都带来细微的刺痛，仿佛经脉本身还无法完全承载这种新生的、本质邪恶的力量。但这力量，实实在在是他自己的！是他从死亡和吞噬中攫取来的！
他低头，目光落在腰间。那里，原本系着野狗那柄破旧匕首的粗糙皮绳上，此刻多了一件东西——一枚婴儿拳头大小、入手沉甸甸的金属令牌。
令牌通体呈暗沉的玄黑色，非金非铁，触手冰凉，仿佛能吸走指尖的温度。令牌正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家族徽记，只有一个极其简洁、却透着一股阴森鬼气的浮雕图案：一个扭曲的、仿佛由烟雾构成、只勾勒出模糊轮廓的骷髅头。骷髅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濒死野兽的瞳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令牌，是野狗临死前，被夜辰从他腰间一同扯下的。当时生死一线，他根本没在意，只是本能地搜刮战利品。此刻，在雨水的冲刷下，令牌表面的污垢被洗净，露出了这个诡异的图案。
夜辰的手指摩挲着那冰冷的骷髅浮雕。这图案……他从未在铁棘城任何帮派或势力身上见过。野狗他们不过是底层最卑劣的渣滓，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种本能的警觉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骷髅眼窝那两点微弱红光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带着浓郁死寂与窥探意味的波动，猛地从令牌内部扩散开来！
夜辰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仿佛被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的致命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攥紧令牌，试图隔绝那诡异的波动，但为时已晚！
几乎是同时！
呼——！
一股远比之前黑背犬更加凌厉、更加凶戾的破空声，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撕裂雨幕，从巷口上方猛扑而下！
夜辰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身体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爆发出远超极限的速度！他几乎是贴着地面，狼狈地朝侧后方猛地翻滚！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刚才倚靠的石墙位置，碎石飞溅！一只覆盖着暗灰色、如同腐烂皮革般羽毛的狰狞利爪，深深嵌入了坚硬的石壁！爪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轻易地抓碎了岩石！
夜辰翻滚躲开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袭击者的全貌——那是一个蹲踞在巷口上方废弃烟囱边缘的身影！
一个极其枯瘦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破烂的、沾满油污和不明暗红色污迹的灰布袍子，像一具披着破布的骨架。脸上几乎没有肉，皮肤是死人般的青灰色，紧紧包裹着高耸的颧骨。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是浑浊的暗黄色，闪烁着一种饥饿、贪婪、如同秃鹫盯上腐肉般的凶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枯瘦的背上，赫然张开一对巨大的、覆盖着暗灰色羽毛的翅膀！那羽毛稀疏、肮脏，根部甚至能看到腐烂的皮肉，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尸臭！这翅膀并非魂环显化，而是……武魂附体！那枯瘦男人，赫然是一名魂师！
“桀桀桀……”枯瘦男人发出一阵如同夜枭嘶鸣般难听的怪笑，浑浊的黄眼珠死死锁定刚刚躲过一劫的夜辰，尤其是他手中紧握的那枚黑色令牌，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小鬼，把‘引魂令’交出来！还有你身上那股新鲜的血肉魂力……乖乖让老子吸干，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
夜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魂师！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位真正的魂师！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性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虽然感觉并不比野狗他们强大太多，但那属于魂力的、本质上的差距，以及那双翅膀带来的诡异压迫感，让夜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对方的话——“引魂令”！原来这令牌叫这个名字！而且对方显然是被这令牌刚才散发出的波动引来的！
那枯瘦男人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见夜辰没有立刻回应，浑浊的黄眼中凶光大盛！
“不识抬举的小崽子！”他背后那对腐烂的羽翼猛地一扇！
呼！
一股带着浓烈腐臭味的狂风卷起地上的污水和垃圾，劈头盖脸地朝着夜辰砸来！同时，他如同俯冲的秃鹫，双爪齐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夜辰的天灵盖和心口狠狠抓下！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根本不给夜辰任何闪避的空间！
魂力！夜辰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爪尖蕴含的那股阴冷、带着腐朽气息的能量波动！这绝非蛮力！
生死关头，夜辰骨子里那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凶性彻底爆发！恐惧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不能死！他刚刚才尝到力量的滋味！
“滚开！”夜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不再闪避，反而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冰冷气流疯狂催动，灌注于右臂！缠绕在指尖的黑气瞬间暴涨，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不闪不避，直接朝着枯瘦魂师抓向他心口的利爪迎了上去！他要硬碰硬！以伤换伤！
噬魂枪的虚影在意识深处发出饥渴的嗡鸣！吞噬！
噗嗤！噗嗤！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
枯瘦魂师的利爪，如同烧红的铁钩，瞬间刺穿了夜辰仓促格挡的手臂肌肉，甚至刮到了骨头！剧痛钻心！鲜血狂涌！
然而，夜辰那缠绕着黑气的右手，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枯瘦魂师抓来的手腕之上！
“呃啊——！！”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却是枯瘦魂师！
当夜辰的手爪接触到对方手腕皮肤的刹那，一股源自噬魂枪本源的、冰冷至极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枯瘦魂师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攫住了他手腕处流转的魂力，甚至……隐隐牵扯到了他的灵魂本源！那感觉，就像被无形的毒蛇咬住了命脉！
剧痛！伴随着魂力被强行撕扯剥离的虚弱感，让他猝不及防！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爪子，但夜辰那只被刺穿的手臂，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剧痛和吞噬带来的虚弱让枯瘦魂师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给我死！”夜辰眼中凶光暴闪！左手的黑气同样缭绕，他强忍着右臂的剧痛，身体如同弹簧般从地面弹起，左手并指如刀，带着凝聚了他此刻全部力量、全部恨意、全部求生欲望的决绝，狠狠刺向枯瘦魂师那近在咫尺的、浑浊暗黄的左眼！
快！准！狠！毫无花哨！直取要害！
这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本能！
枯瘦魂师浑浊的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恐！他拼命想要侧头躲闪，但手腕被噬魂之力吸住带来的迟滞，让他慢了半拍！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熟透水果被戳破的轻响！
夜辰那缠绕着黑气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深深插入了枯瘦魂师的眼窝！指尖甚至触碰到了后面温热的、粘稠的脑组织！
“嗷——！！！我的眼睛！！！”枯瘦魂师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
就是现在！
夜辰的意识和噬魂枪的意念前所未有的同步！冰冷而狂暴的吞噬指令，如同惊雷般在灵魂中炸响！
“噬魂！汲源！”
插入眼窝的左手，以及死死抓住对方手腕、黑气缭绕的右手，同时爆发出最强的吞噬之力！
嗡！
一股远比吞噬野狗和黑背犬时强大、精纯得多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夜辰的双臂疯狂涌入他的身体！这股暖流中，蕴含着明显的阴冷、腐朽、以及一丝属于鸟类魂兽的凶戾气息！
这暖流所过之处，右臂被利爪撕裂的伤口，肌肉纤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愈合！断骨处的麻痒感瞬间被强烈的暖意取代，愈合速度暴增！体内那微弱的气流瞬间壮大、奔腾起来，变得凝实而有力！灵魂深处的饥饿感被大大缓解，噬魂枪的虚影仿佛饱餐一顿，发出满足的低鸣，枪身上的黑气明显浓郁凝实了许多！
“不…我的魂力…我的…呃…”枯瘦魂师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魂力、乃至生命本源，正在被眼前这个瘦小的恶魔疯狂掠夺！他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青灰色的皮肤变得如同皱缩的树皮，背后的腐烂羽翼无力地耷拉下来，羽毛簌簌掉落。
夜辰冰冷地感受着力量的涌入和伤势的愈合。那双枯井般的眼睛，倒映着枯瘦魂师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纯粹的、对力量的贪婪。
短短几息之间，枯瘦魂师的身体彻底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轻飘飘的、仿佛被抽空了一切精华的皮囊。最后一丝带着腐朽气息的淡黄色气流被他完全吞噬。
噗通。
干瘪的尸体软倒在地，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夜辰缓缓收回双手。左手的手指上还沾着粘稠的、混合着脑浆的暗红色液体，右臂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只剩下几道浅浅的、正在快速收口的血痕。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的冰冷气流。
力量！更加清晰、更加澎湃的力量！
他突破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等级，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魂力，已经远超之前，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吞噬一个真正的魂师，带来的提升远超吞噬那些普通人渣和野兽！
他弯腰，从枯瘦魂师的尸体上摸索着。除了几枚沾着污垢的铜魂币，他还摸到了一本薄薄的、用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小册子。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入手冰凉。
夜辰的目光最终落回到那枚引发这一切的黑色“引魂令”上。令牌上骷髅眼窝里的暗红光芒已经彻底熄灭，恢复了死寂的冰冷。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刚才枯瘦魂师强大十倍、百倍不止的恐怖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整条小巷！这股精神力冰冷、阴森、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夜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刚刚获得力量带来的兴奋感荡然无存！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怖感瞬间将他淹没！在这股精神力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对方一个念头就能将他碾碎！
他猛地抬头，望向精神力来源的方向——那是铁棘城中心，那座最高、最阴森、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黑色城堡！城主府？不！那感觉…更像是一座…鬼域！
那股恐怖的精神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夜辰感觉自己的一切，从肉体到灵魂，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本就湿透的后背。
片刻之后，那股精神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巷子里只剩下冰冷的雨声，和夜辰粗重如牛的喘息。他瘫软地靠在湿冷的墙壁上，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后背的衣衫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刚才那是什么存在？仅仅是精神力的扫视，就让他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比枯瘦魂师强大百倍？千倍？那绝对是远超他现在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而对方似乎…注意到了他？是因为这引魂令？还是因为他吞噬魂师时引发的波动？
夜辰看着手中的引魂令和那本无字兽皮册，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令牌，不是宝物，是催命符！
铁棘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黑！这根本不是什么边境苦寒之地，而是一个隐藏着恐怖存在的亡命猎场！他刚刚猎杀了一个猎人，却引来了更可怕猎手的注视！
此地，绝不能久留！
夜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迅速将引魂令、兽皮册和几枚铜魂币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强忍着刚刚突破境界、魂力运转尚不稳定带来的虚浮感，以及精神力被那恐怖存在冲击后的阵阵眩晕，他挣扎着站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枯瘦魂师那干瘪的尸体，夜辰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还有些踉跄的步伐，一头扎进茫茫雨夜更深的阴影之中。
他的目标不再是铁棘城的某个角落。
而是……离开这座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城市！越快越好！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和污秽，却冲刷不掉他心头那沉甸甸的阴影和强烈的危机感。力量带来的短暂喜悦，已被更深的警惕和逃亡的紧迫感取代。
铁棘城中心，那座最高耸的黑色塔楼顶层。
一个全身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静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被雨水笼罩的、如同巨大蚁穴般匍匐的城市。黑雾翻滚，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点燃烧在深渊中的幽绿色鬼火，穿透雨幕，似乎遥遥锁定了那个在巷弄阴影中狼狈逃窜的瘦小身影。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