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世相纷纭乱眼眸,人心如镜鉴真休
晨雾未散时,李凡就揣着半块冷馍蹲在护院宿舍外的青石板上。
他粗布袖口沾着新劈的木渣,见林墨掀开门帘,立刻跳起来,裤腿还粘着两片没抖干净的草叶:“林墨!
昨儿后半夜张叔家的小子来送信,说村里前儿晌来了三个外乡人——“
他说到这儿突然卡住,搓着沾了木渣的手左右张望。
林墨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指节因为攥紧而泛白,显然是强压着紧张。
演武场方向传来武师傅敲梆子的脆响,惊得李凡缩了下脖子。
林墨拽着他躲进墙角的石榴树后,晨露顺着枝桠滴在两人肩头:“慢慢说。”
“那三个人操着南边口音,问村口老槐树底下的破庙住没住过外乡小子。”李凡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信,边角还沾着灶灰,“张叔说他们盯着你去年留的那身补丁衣服看了半柱香,走的时候往山神庙方向去了...林墨,你前儿说山匪可能追来...”
林墨的后颈突然发烫。
他捏着信的手指微微发颤,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在眼前模糊——上个月他在镇外山神庙躲雨时,确实碰到过劫商队的山匪,当时他用“瞬时判断”避开了搜山,难道被记上了?
“李凡,你听着。”林墨按住他肩膀,掌心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在绷直,“今儿起你劈柴别离开厨房,要是看见生面孔往内院走,立刻来寻我。”他话音未落,演武场的梆子又响了,这次是集合的长音。
李凡刚要跑,林墨突然扯住他衣角:“你怀里的纸包...”
李凡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去捂胸口:“我...我没花你的药钱!
王管事说杂役月钱比护院少,我...我想着等发了钱再...“
“不是这个。”林墨摸出自己袖中那个油纸包——和李凡怀里的一模一样,都是用同一种靛蓝布绳捆的,“昨儿你掉的纸包,和我给家里的药钱捆法一样。”他指尖轻轻划过绳结,“这是张婶的手艺,她只给熟客打这种双环结。”
李凡的眼睛突然瞪圆:“前儿在后厨,王管事的小斯说要送东西去外院,我帮着捆了三个纸包...”他话音未落,演武场传来赵大虎的吼骂:“林墨!
又磨叽什么呢?“
林墨推了李凡一把:“去劈柴,别回头。”他转身往演武场跑时,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潜在威胁,‘察言观色’技能可分析目标微表情。”
护院队的巡逻路线是东墙到后巷。
林墨跟着赵大虎走在队尾,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青苔,滑得他踉跄半步——这和他用“瞬时判断”模拟的路径分毫不差。
快到东墙时,墙根的老槐树上突然落下片叶子,正砸在他脚边。
“林墨。”
老王从墙后的竹丛里钻出来,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这老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灶灰,却特意把灰布衫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
他凑近林墨时,林墨闻到股淡淡的艾草味——前儿他给生病的小丫头送药时,老王也在偏厅煎过艾草。
“昨儿后半夜,我起夜倒痰盂。”老王的声音压得极低,眼角余光不住往墙上扫,“东墙外的野地里,有双鞋印。”他用脚尖在泥地上划了道线,“四寸宽,鞋跟有铁钉——不是咱们府里的制式。”
林墨盯着他颤抖的指尖。
老王的喉结上下滚动,左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这是典型的欲言又止。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目标焦虑值78%,警惕值65%,无恶意倾向。”他心念一动,装作漫不经心:“王伯夜里可看清人脸?”
“黑灯瞎火的,哪看得清。”老王后退半步,钥匙串撞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我就是...就是觉得该跟护院的兄弟提个醒。”他说完转身就走,竹丛里传来他咳嗽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三分刻意。
林墨望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儿在街头,小贩甲说老王当年是跟着老王爷打天下的,虽说是个仆役,眼里的门道比护院队长还精。
东墙外的鞋印...结合李凡说的外乡人,这两件事该不是巧合?
正午的日头把演武场晒得发烫。
林墨擦着刀,余光瞥见李凡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盆里泡着刚摘的青菜。
他刚要招手,院门口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木匠的凿子敲木头。
“给马厩修门的张师傅病了,我来顶两天。”说话的是个穿粗麻短打的汉子,左脸有道淡白的疤,正弯腰收拾工具箱。
林墨的后颈又开始发烫,系统提示音炸响:“触发‘洞若观火’,目标手部特征异常。”
他装作蹲下去系鞋带,视线扫过汉子的左手——掌心有薄茧,却集中在虎口和中指第一节,这是长期握刀的痕迹。
真正的木匠该是拇指根部和食指第二关节有厚茧,因为要握紧凿子。
更可疑的是,汉子的右肩微微下垂,像是习惯用右手使重器,可刚才他递工具箱时,明明是左手先接住的。
“兄弟新来的?”赵大虎凑过去踢了踢工具箱,“马厩门要结实,别使歪料。”汉子赔着笑点头,林墨却看见他耳尖泛红——这是紧张时血液上涌的迹象。
系统提示:“目标心率112次/分,正常男性平静时为60-100次。”
“林墨!”李凡端着盆跑过来,青菜叶上的水珠溅在林墨鞋面上,“武师傅说晚膳加菜,让我给后厨送葱。”他的声音突然变调,因为看到了那个木匠,“张...张师傅不是病了吗?”
汉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工具箱“当啷”掉在地上。
林墨眼疾手快接住,触到箱底时顿了顿——里面除了凿子,还藏着半截带血的布片。
他抬头时,正撞进汉子阴鸷的眼神,对方很快又换上笑脸:“张师傅让我来的,他...他咳得厉害。”
“哦。”林墨把工具箱递回去,指尖在汉子手腕上轻轻一按——脉搏跳得像擂鼓。
他冲李凡使了个眼色:“你先去送葱,我帮张师傅搬木料。”李凡愣了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点头,端着盆跑远时,故意把水泼在汉子脚边。
晚膳时,灶房飘来红烧肉的香味。
林墨蹲在门槛上扒饭,眼角余光盯着那个“木匠”——此刻他换了身干净的灰布衫,正端着碗往王管事身边凑。
王管事背着手在廊下踱步,皮靴声“咔哒咔哒”敲在青石板上,像敲在林墨心上。
“林墨。”王管事突然停在他面前,下巴抬得老高,“听说你今儿巡逻挺尽心?”林墨站起身,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沉水香——这和前儿山匪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炸响:“情绪识别启动,目标愤怒值23%,警惕值89%,无直接恶意;左侧穿灰布衫者,杀意值91%!”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灰布衫汉子已经走到五步外,右手按在腰间——那里鼓着块硬物,像是短刀。
林墨装作踉跄,酒碗“啪”地摔在地上。
李凡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林墨你又喝多了!”他扶住林墨时,林墨在他手心快速写了个“走”字。
“王管事,我扶他回屋。”李凡扯着林墨往宿舍走,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林墨半闭着眼,看见灰布衫汉子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跟上来。
等他们拐过游廊,李凡的手突然攥紧:“林墨,我知道该去哪儿报信了——村头张叔的儿子在县衙门当差!”
“走后门,别让任何人看见。”林墨的声音压得极低,“要是遇到盘问,就说去给我买醒酒汤。”李凡用力点头,转身时裤脚带起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进了月洞门。
林墨扶着墙往宿舍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怀里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李凡的面粉印子。
后巷传来巡更的梆子声,他却听见东墙那边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撬砖。
他蹲下来,用刀尖在墙根画了道线。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循环:“模拟600秒内目标行为路径——东墙第三块砖下有陷阱,目标会在子时三刻到达,踩中机关...”
林墨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
他把刀插进靴筒,指尖轻轻抚过后颈发烫的胎记。
今晚,该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尝尝被猎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