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三十难立
正值雨夜。
黑云压城,暴雨倾泻,坊内昏暗的街巷上不见行人。
“咯吱!”
一处楼院的后门打开,须发焦黑、神色迷茫的林长珩,怀中揣着一个旧布包,撞入雨幕中,踽踽独行,远远望去,宛如一具枯败行尸。
里许的路程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湿透的体表传来一些暖意,林长珩才缓缓回过神来。
简陋的房间,空荡的陈设,就这般生硬地闯入眼帘。
一股股记忆,此时在脑中纷纷解锁,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下,不亚于一把铁铲在脑中不断搅拌,让他头疼欲裂。
他明明还记得,方才阳光明媚,农学硕士在读的他和师姐正在高粱地里勤劳地挥洒汗水,为肥沃的土地播种,没想到双眼一黑,就猝死过去。
身为某点阅仙,穿越、重生之流并不可怕,午夜梦回也难免梦到过自己冯虚飞渡、剑问高天之景。
但真的来了后,还是忍不住有些惊惶,咬牙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和火辣的痛感,让其顿时叹了一口气——
“我还真的穿越了,准确的来说,是打破胎中之谜……”
快速整理起未觉醒前的近三十年的记忆,林长珩方才平复的眉头再次高高皱起。
十多年前,失去双亲的他在凡人城镇讨生活时,
恰有仙师显圣,当时全城沸腾,万人空巷,将自家子弟送去测灵,以求仙缘。
据仙师所言,七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孩童、少年,皆可上前测试灵根。
无论贫富、亦遑论贵贱!
结果数千人中,不过三人有灵根。
所幸他是其中之一。
在无数百姓的苦口央求、达官贵人的瞠目羡慕之下,三人在仙师的接引下乘上仙鹤,略一振翅,就如飞光消失在天边。
也留下了城中传颂万遍、百年不绝的仙迹。
他意气风发,认为苦尽甘来、一步登仙,可不过三日,残酷的现实就将其拍落天际,跌入尘埃。
“林长珩,杂灵根!”
这是八郡仙苗汇聚齐至的测灵大会,也是各势力瓜分仙苗的盛会。
宣布一出,林长珩这般灵根,再加上骨龄将到十八岁,无法加入宗门不说,稍逊一些的修仙世家也门槛极高、不得跨入,就连筑基家族也摇头称拒。
只有一个被唤作“黑水河徐家”的练气家族,对其抛来了橄榄枝。
虽然心中迟疑,但他仍然明白,若是自己不接受,要么成为无根浮萍的一介散修,颠沛流离,要么便重返凡俗,享一遭六十载凡间荣华。
既登仙路,岂甘尘凡?
无论如何也得拼一把!
就这般,他毅然做出了加入徐家的决定。
没有参加之后的饮宴作乐,徐家耆老当即带着一众仙苗下山,回到了家族之地,开始分配仙苗。
当时给出了两条路,
一条是入赘徐家,许配徐家女儿,生下徐家之子。
其中灵根子嗣越多,奖励越盛,地位越高,根本逻辑是“多子多福”,犹如种猪拼命播种就是了。
另一条是客卿之路,十二年时间内,徐家按照一定的规格资助,如提供灵石、灵米、灵茶等。
并允许挑选徐家掌握的数种修仙百艺之一,为相应学徒,如果能够入阶,便算成功,身份提升,廪给也抬高!
但若未成,则需要以徐家子弟身份,承担蛮荒的开荒征召之责,极其危险。
林长珩听闻,也不由感慨,果真是正道家族,利弊明确,都摆在身前任选,不做威逼、诓骗之举。
八成的仙苗在纠结之后都选择了“入赘”,只有两成选择了“学徒”,前身赫然在内。
他不甘心,还想一搏。
因为他的火灵根【灵韵】最高,为八缕,被建议学习炼丹。
就这样,他成为了一名炼丹学徒,在徐家于紫川坊开设的“徐氏炼丹铺”中看炉伺火,一待便是十一年。
十八岁初涉仙道,十一载转瞬飞逝,他也接近而立之年了。
始终没有入阶,成为一名炼丹师。
修为如今也卡在练气二层,不知为何难以再进。
徐家的十二年之约迫在眉睫,而一年后,无尽蛮荒每二十年一度的“大开荒”又将动员……
如果再不能成为入阶炼丹师,他将被送上开荒前线,与凶悍噬人的妖兽日夜厮杀,在毒虫瘴气之中舍命穿行,他不善斗法,必定身死。
再加上濒临开荒,各方势力收缩应对,坊市外更加混乱、危险,想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赫然是劫修眼中的香饽饽。
如此种种,让他焦虑几死,在方才强行开炉炼丹中,遭遇炸炉,更是心神交瘁,昏迷过去。
正所谓不破不立,也因此一夜觉醒!
……
林长珩将觉醒前的记忆梳理过后,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情况着实不妙啊!
这是一个不成入阶丹师,就近乎必死的局面。
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开始思索其中关窍,寻求破解之法。
很快,他就眼睛一亮,发现了不对劲之处,继而苦思起来:
“一般而言,练气两层少有瓶颈,瓶颈只在练气中期、后期存在,为什么修为会被卡在练气二层……”
“莫非……与这些年的精血亏损有关系?”
“也进而导致我炼丹的控制能力薄弱、持续法力不够?”
林长珩想到了一种可能,也就是从其出生之后,就一直都有气血不足的毛病,很轻微,并不影响生活,也就不在意。
等到开始修炼之后,便更加频繁、严重!
每一个月都雷打不动地有一次精血亏败,好似被什么鬼怪偷偷吸走了精血一般,令其一段时间内精神不振、法力无继。
他吃过血气补药、贴过护体符箓,也都无用。
“多半是了!”
林长珩一拍桌面,越想越觉得可能,正要继续琢磨,却突然一种冥冥中的虚弱感再次传来,“该死,又来了!”
这精血被抽离的熟悉感觉,让林长珩脸色大变,却无法阻止。
只能生生地任其施为。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长珩脱力靠在桌边,眼神中充满了冰冷,以及浓郁的无奈之色。
就在此时,一股玄之又玄的浩然之气从虚妄而来,生生贯入了林长珩的脑中,令其疲敝尽去、焦郁不再。
“这是?”
林长珩等到异样的感觉消失,闭目摇头晃了晃,再一睁眼,却见“唰”的一下天地变色。
自己的视角透过虚妄,落在识海中,
在眼前正中位置,一口造型奇特的神秘青铜小鼎兀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