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百二十次轮回

瘦瘦美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诡异的蓝光。我们躲在对面咖啡馆里，看着全副武装的保安在门口巡逻。他们戴着特制的护目镜，腰间不是电棍，而是注射枪。

“女厕入口在西北角。“阿杰调整望远镜焦距，“但有三道安检。“

茶茶的机械眼闪烁着微光，投射出大厦内部结构图：“通风系统加了生物识别锁，只认实验体编号。“

我摸着口袋里的水晶U盘，LN-307女孩化作光点的画面还在眼前闪回。王铁柱正用电磁炉给茶茶的机械臂充电，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丫头，想清楚。“王铁柱压低声音，“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我看向茶茶，她的机械眼正在分析保安的巡逻规律。“李总在顶层培养室。“她突然说，“我的内置记录显示...那里有你的完整基因档案。“

阿杰把情趣用品弩箭装上最后一支麻醉针：“所以计划是？“

“我和茶茶从女厕潜入。“我指着结构图，“阿杰和小柯制造混乱，王哥负责接应。“

“又是当诱饵？“阿杰翻白眼，“我这张帅脸迟早要上通缉令。“

正午十二点整，行动开始。阿杰和小柯骑着改装电动车冲到大厦门前，音响播放着《最炫民族风》。保安们刚转身，电动车突然喷出大量粉色烟雾——这是阿杰用情趣店买的荧光粉自制的“烟雾弹“。

我和茶茶趁机溜向西北角。女厕门锁果然需要编号输入，茶茶按下0419，门无声滑开。第三个隔间里，马桶后方的墙壁是一道暗门。

“记住，“茶茶递给我她的机械小指，“必要时捏碎它，能干扰方圆百米的控制信号。“

通道狭窄潮湿，弥漫着化学药剂的味道。我们爬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通风口。透过百叶窗，我看到一个令人窒息的场景——

数百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在广阔的大厅里，每个舱体都浸泡着一个“我“。有的年纪更小，有的是中年模样，甚至有几个已经白发苍苍。舱体标签从001到420，最新的一组标着0420-P系列。

“克隆体...“我喉咙发紧，“所以重生只是...“

“记忆移植。“茶茶的机械眼记录着一切，“他们把上一个'你'的记忆植入新克隆体，制造重生的错觉。“

通风管道突然震动，远处传来警报声。阿杰他们肯定被发现了。我们撬开通风口跳下去，落点正好是两个培养舱之间的监控盲区。

最近的0420-P7舱体里，“我“突然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我从未有过的冷笑。她敲击玻璃，用口型说：“终于来了，残次品。“

“快走！“茶茶拉着我躲到控制台后面。大厅尽头有扇标着“主控室“的门，但中间隔着至少三十米开阔地带。

茶茶的机械眼扫描着路线：“红外线网格，每三秒一个间隙。“

我们等到警报声再次响起时冲了出去。茶茶的计算精确到可怕——每个抬脚、侧身都刚好躲过扫描线。就在碰到门把手的刹那，身后传来培养舱开启的液压声。

“小心！“

茶茶推开我的同时，一道银光擦着她脸颊飞过，钉在门上——是一片锋利的玻璃，还在微微颤动。二十米外，0420-P7赤裸地站在开启的舱体前，手指间悬浮着更多玻璃片。

“物质重组能力...“我浑身发冷，“她也会！“

“而且更熟练。“茶茶按下门把手，“进去！“

主控室门锁需要生物认证。我把手掌按上去，屏幕闪烁：【识别：原始样本LN-307，权限开放】。

门刚开一条缝，背后就传来破空声。我本能地转身，双手前推——飞来的玻璃片在半空中扭曲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水晶蝴蝶四散飞舞。

0420-P7歪着头：“有趣。看来残次品也有点用。“

茶茶趁机把我推进主控室，自己却被突然伸来的金属支架缠住脚踝。那是0420-P7重组了附近的医疗器械！

“去关系统！“茶茶把机械小指扔给我，“别管我！“

主控室门自动锁闭，将打斗声隔绝在外。房间里布满显示屏，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倒计时：【00:17:32】。旁边小字标注：【第42次轮回终期测试】。

主控制台需要插入水晶U盘。我颤抖着把它插进接口，屏幕弹出警告：【终止程序将清除所有实验数据，确认？】

我正要点击“是“，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李总从阴影处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支金色注射器。“知道吗？“他微笑着，“每次轮回你都会找到这里，每次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次不一样。“我握紧茶茶的机械小指。

“真的吗？“李总按下遥控器，墙面变成透明显示屏，展示着茶茶被0420-P7按在地上的画面，“第39次轮回，她为了救你自爆了机械核心。第41次，你眼睁睁看着她被拆解。这次...“

显示屏切换，出现阿杰和王铁柱被保安围堵的画面，然后是城市各个角落——人们开始莫名其妙地流鼻血、昏倒，天空中的蓝光越来越密集。

“这不是末日。“李总走近控制台，“是进化。NTX-9会激活人类沉睡的基因潜能，当然...代价是90%的淘汰率。“

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00:15:00】。李总的金色注射器指向一个按钮：“按下它，全城纳米机器人就会停止攻击神经系统。但代价是...“他指向另一个按钮，“永远失去激活异能的机会。“

我看向茶茶的方向。透过透明墙，看到她正用机械臂抵抗0420-P7的攻击。她的右眼已经碎了，但左手还死死抓着对方的小腿。

“为什么要这样？“我嘶吼道，“就为了制造异能者？“

“为了拯救！“李总突然激动起来，“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污染、战争、疾病...普通人类已经走到尽头了！“他调出一组数据，“前41次轮回证明，只有极端环境能激发基因突变。“

倒计时【00:13:28】。我悄悄把茶茶的机械小指抵在控制台下方。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李总大笑，“你才是最初的突破！LN-307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自然觉醒了物质重组能力。我们只是...试图复制这个奇迹。“

显示屏突然闪烁，出现LN-307女孩的脸：“小满...老鼠笼...“画面切换到我童年待过的白色房间，铁笼下方有个暗格正在发光。

“无聊的干扰。“李总关闭显示屏，“最后两分钟，做出选择吧。拯救现在的普通人，还是创造新人类？“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种奇异的力量。物质重组...如果我能改变物质的形态，那么...

控制台突然变形，按键自己移动位置。李总惊愕地看着“终止“和“继续“两个按钮交换了位置。

“你！“

在他按下“终止“的瞬间，我捏碎了茶茶的机械小指。强烈的电磁脉冲席卷整个房间，所有屏幕熄灭又重启。倒计时疯狂跳动，最终停在【00:00:42】。

主控室门被炸开，浑身是血的茶茶踉跄着进来。她的机械臂冒着火花，裸露的金属骨骼上刻着一行小字：【反抗军第七小队改造】。

“茶茶！“

她扑向控制台，机械臂插入备用接口：“系统重启要30秒...李总...不止一个...“

0420-P7出现在门口，半边脸被炸烂，但手里悬浮着十几根金属长针。李总冷笑着后退：“没用的。即使这次终止了，我们还有第43次、44次...“

茶茶的机械眼突然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那是未来的城市废墟，无数机械体在与异能者战斗。一个蒙面人对着镜头说：“时间闭环必须打破，找到最初的实验体...“

倒计时归零。整栋大厦开始震动，所有显示屏弹出同一句话：【模拟终止，第42次轮回测试结束】。

“模拟？“我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蓝光扫过之处，建筑物像全息投影般闪烁，露出后面复杂的金属框架。街道上的“人们“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望向天空。

“天啊...“茶茶跪倒在地，“整座城市都是...“

“培养皿。“李总整理着西装，“恭喜你，林小满。你刚刚毁掉了人类最伟大的实验场。“

0420-P7突然尖叫起来，她的身体开始分解，像被擦除的铅笔素描。“不！“她向我伸出手，“救我...我们都是...“

话没说完，她就化作了光点。与此同时，我的皮肤也开始泛出蓝光，但比0420-P7慢得多。

“原始样本的优势。“李总向暗门退去，“你会比其他人多活几分钟，足够看着朋友们先死。“

茶茶的机械臂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满...我的内置记录...找到反抗军...“她的声音开始失真，“第七小队...在...“

她的机械眼炸裂，身体软倒下去。我抱着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窗外，天空像破碎的镜子般剥落，露出漆黑的金属穹顶。

控制台屏幕上最后闪过一行字：【逃生通道已开启，坐标0419，0420】。

我拖着茶茶的身体冲向坐标点——正是女厕第三个隔间。暗门后不再是通风管，而是一条发光的通道。阿杰和王铁柱不知怎么突破重围，也浑身是血地赶来了。

“走！“王铁柱扛起茶茶，“这鬼地方要塌了！“

我们冲进通道的瞬间，身后的大厦开始像素化分解。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李总站在崩塌的主控室里，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用口型说：“下次见。“

通道尽头是一扇标着“出口“的门。推开门的那一刻，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我们——

我眨着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里。墙上标着数字：42。地上躺着茶茶、阿杰和王铁柱，他们都闭着眼睛，后颈的芯片闪着红光。

对面墙上有面镜子，映出我的样子——还是那个普通上班族林小满，没有异能，没有重生记忆，锁骨下方也没有“4“字疤痕。

直到我看见镜中自己举起手，让整个房间的金属框架如波浪般起伏。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LN-307。“墙上的扬声器响起一个陌生的女声，“第42次模拟测试数据非常宝贵。休息72小时后，我们将启动第43次轮回。“

镜子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

【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包括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