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甜品店的约定

周五下午三点十七分，赵氏高尔夫俱乐部的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吹得企划书页角微微颤动。

齐悦站在投影仪前，手指悬停在遥控器上。赵总——这位以苛刻著称的投资人——正皱着眉头翻看企划书最后一页的数据分析。林夏坐在一旁，背挺得笔直，指甲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

“无人机航拍部分，”齐悦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一张俯瞰校园的黄昏全景，“我们计划在文化节开幕式做实时投影，将百年老校的建筑光影...”

他的话戛然而止——赵总突然站了起来。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林夏的手指停在半空，指节发白。

“这构图！这视角！”赵总一把抓起企划书，指着齐悦拍摄的照片，“小林啊，你们学校真是藏龙卧虎！”他的拇指重重按在湖面日落那张照片上，“这张的光影处理，简直有森山大道的影子！”

林夏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她迅速接过话题：“所以我们希望将摄影艺术作为文化节的核心亮点...”

接下来的四十三分钟，局势完全逆转。赵总不仅全盘接受了他们的方案，还在林夏提出追加赞助时，主动将金额提高了30%。

“不过有个条件，”赵总在合同上签字时突然说，“我要赞助一场校园摄影大赛，获奖作品可以在我们新开的艺术空间展出。”他的目光在齐悦和林夏之间游移，“你们两个一起来筹备。”

走出俱乐部时，盛夏的阳光倾泻而下。林夏站在台阶上，突然伸手挡在眼前——齐悦以为她在遮阳，直到看见她指缝间漏下的阳光里，有细小的水光闪烁。

“成功了。”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毫无防备的微笑。

齐悦胸口发紧。这一刻的林夏，和办公室里那个严苛的会长、档案室里神秘的少女、空教室中落泪的女孩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忘了回应。

“是啊，”他最终只是伸了个懒腰，“不枉我们熬到三点。”

“樱之味”甜品店的玻璃门上挂着风铃，推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夏选了最角落的卡座，背后是一幅富士山樱花盛开的浮世绘。

“我请你。”她将菜单推给齐悦，自己却直接对服务员说，“抹茶千层，少糖。”

齐悦瞪大眼睛：“林夏要请我吃甜品？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吃算了。”

“吃！当然吃！”齐悦赶紧跟上她的节奏，却在看到菜单上“昭和风味草莓大福”时怔住——和档案室盒子上“昭和98年”的标签如出一辙。

林夏小口吃着抹茶千层，嘴角不小心沾了一点奶油。齐悦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半路被她的眼神制止。

“干嘛？”她皱眉，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你脸上有奶油。”齐悦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林夏迅速用餐巾擦了擦，耳尖泛红：“好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齐悦突然注意到她今天的妆容比平时精致——睫毛膏、淡淡的腮红，甚至涂了透明唇釉。

“对了，”他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冰块，“摄影大赛的事，我觉得可以请你当评委。”

“我？”林夏的叉子停在半空，“我对摄影一窍不通。”

“但你审美很好啊。”齐悦翻开企划书，指着她修改过的排版，“这里的留白处理，还有昨天你挑的样片...”

林夏低头搅拌着抹茶拿铁，杯中的漩涡越来越急。良久，她轻声说：“...好。”

风铃突然无风自动。齐悦瞥见玻璃窗外闪过一个灰色身影——又是那个戴松本集团徽章的男人，正举着相机对准他们。

“林夏，”齐悦压低声音，“我们被...”

“别回头。”林夏的脚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鞋尖，“我早发现了。”她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他们跟踪我三周了。”

“为什么？”

抹茶千层上的糖粉渐渐融化。林夏抬起头，齐悦震惊地发现她的虹膜边缘泛起诡异的淡粉色——就像照片底片在显影液中逐渐显色的过程。

“因为我父亲和松本集团的交易。”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需要‘记忆载体’来完成时空重置实验，而我...”

服务员突然走近添水，林夏立刻噤声。等服务员离开后，她推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起身离开：“六点，旧艺术楼后门。看完销毁。”

齐悦在洗手间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颤抖的字迹：

“带好钥匙，这次一定要想起来——

在你忘记我之前”

下午五点五十分，齐悦站在旧艺术楼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铜钥匙在口袋里发烫，昨晚开始出现的樱花状红痕已经蔓延到他锁骨下方。

艺术楼侧面，褪色的“禁止入内”告示牌旁贴着张老照片——1985年文化节合影。齐悦用手机放大照片，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站在林副校长身边的年轻赵总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铜钥匙。而照片角落，一个穿和服的少女模糊地站在樱花树下。

“你来了。”

林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齐悦转身，呼吸一滞——她换上了白色连衣裙，头发散开，怀里抱着个老式相机。这副打扮让她看起来像是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幻影。

“这里是所有事情的起点。”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三年前由纪跳楼的地方，也是...”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我第一次被重置的地方。”

昏暗的走廊里漂浮着灰尘，林夏的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每拍一张照片，墙上就多出一幅本不存在的画像——全是不同时期的林夏。

“松本集团的实验。”她抚摸着一幅画像，“把人类的记忆植入克隆体，实现‘永生’。”闪光灯再次亮起，照亮她惨白的脸，“我是第七号载体，本该在三个月前被第八号取代。”

齐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钥匙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他突然跪倒在地，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昭和98年的雨天，穿和服的少女将钥匙塞给他；

三年前的顶楼，由纪把相机抛向空中；

还有无数个时空中，不同装扮的林夏对他重复同一句话：

“找到真正的我...”

“时间不多了。”林夏扶起他，指向走廊尽头的门，“那间教室里有全部答案。但齐悦...”她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进去后，你可能会恨我。”

铜钥匙在齐悦掌心剧烈震动。当他推开门时，刺目的白光中，他看见——

教室里摆满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林夏”。而真正的林夏，正站在中央控制台前，手指悬停在“记忆删除”按钮上方。

“对不起。”她泪流满面，“但只有这样，才能打破重置循环...”

世界开始溶解时，齐悦拼命向前冲去。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抓住了林夏的手腕，看到那些伤痕组成的数字——

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