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无畏亦无知
第一个敌人的死亡堪称完美——没有惨叫,没有枪声,就像从未存在过。
孙朗粗暴地扯下尸体上的战术背包,甚至来不及背好就拎着沾满泥浆的军靴冲下楼梯。赤脚踩在腐朽的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可不能浪费,人为财死,要赶在新的敌人顺着脚印找过来之前,把马厩给搜个底朝天才行。
“钉子,木板,防水胶带,这几样东西在马厩里放着我能理解,这马厩都破成这样了,再不补补没准哪天就塌了,牙膏,洗发水为什么也放在这里,这上面的洋文还不是英语,我怎么知道这是给人用的还是给马用的啊。
都是日用品,我能不能带回去给自己用啊,能用的话我就不用花钱买了,有牙膏,应该是给人用的吧,马不用牙膏吧,可,这也说不准啊,都说外国人富,万一,外国的马也刷牙呢,不好说啊。”
拿起牙膏仔细瞅了几眼也没瞧出什么门道,苦恼的挠了挠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牙膏和洗发水给丢进了背包里,不管怎么说,先背出去,苍蝇腿它也是肉啊。
一边搜刮一边碎碎念,开这些箱子和开盲盒没什么两样,虚拟战场里的战利品完全是随机出现的,存放的毫无逻辑可言,孙朗不仅找到了满满一背包的杂物,他甚至从马厩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整桶的花生油。
这次孙朗能够十分肯定这瓶花生油是给人吃的,而不是给马吃的了。
马吃不吃花生油孙朗不清楚,但上面的龙鱼牌汉字他是认识的,这虚拟战场还能爆出国货呢。
搜刮的过程中孙朗一直竖着耳朵,地形带来的劣势是无差别针对战场上的所有人的,孙朗在外面移动的时候会留下脚印,但现在,马厩外的敌人要接近马厩,也不可避免的会发出明显的脚步声。
一直到马厩被翻了一个底朝天,都没有新的声音出现在马厩周围。
将新到手的步枪端在手中,走出马厩再次踩在烂泥地上,这次每走出一步,似乎连脚下的烂泥都多下陷了几分,装满了杂物的背包足有小四十斤重,其中那桶十升装的食用油就占了一半的重量,虽然有点重,但它在超市里起码要卖80块钱,以目前的爆率来说,已经属于很有价值的战利品了,这必须得背出去啊。
“重是够重了,就是卖不了几个钱..“
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两句之后,继续往前前进,战场上最有搜刮价值的两个地方,马厩和木屋,既然马厩的收益不能让人满意,那就必须继续冒险前往木屋了。
踩着烂泥向木屋移动时,每一步都像在和大地拔河。
装满战利品的背包像块铁板般压在他背上,那桶花生油随着步伐不断撞击腰椎,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汗水顺着太阳穴滚落,在下巴汇成一条小溪。
每隔三十步就得停下来一次,端着步枪警戒一下周围的环境。
阳光下的泥地像一张巨大的指纹采集卡,清晰地记录着每个敌人的行动轨迹。有两次他几乎与巡逻的敌人擦肩而过,全靠提前辨认出那些异常规整的脚印,才顺利的避开敌人。
木屋的轮廓在热浪中微微颤动,随着距离缩短,他注意到木屋房门前的地板上,有几个泥质的波浪底纹在向屋内延伸。
有一个敌人在屋里!
木屋的前门是敞开的,贴在门口的孙朗能很方便的看到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木屋的二楼,现在猎手和猎物的身份互换了,轮到他通过脚印来锁定敌人了。
轻手轻脚的卸下背包,褪掉鞋子,赤着脚走进木屋。
楼上的敌人丝毫没有察觉一楼已经有人进来,裹满了烂泥的鞋子在二楼踩得“啪啪”作响,仅仅是依靠声音,孙朗就可以大致的判断出敌人在二楼的位置。
他一直前进到楼梯的拐角才停下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连接处是一个90°的夹角,从这里开始,就全部都是视野的盲区了。
端着枪的手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次的木屋内部和上次相比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室内空间都是一样的狭小,理论上来说,长达一米的步枪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极其容易触碰到墙壁和其它障碍物,对行动造成阻碍,此时最优的选择,毫无疑问是应该将主武器替换成更方便在室内进行作战的史密斯左轮手枪。
‘从屋外的脚印规律来判断,战场上的剩余敌人毫无疑问都在围绕着木屋进行巡逻,一旦屋内发出了噪音,屋外的敌人立刻就会对木屋实施包围,左轮枪里只有三发子弹,二楼我没上去过,在不了解家具陈设的情况下,室内互射我不一定能占到便宜,看来,我得冒点险了。’
眼珠微微转动了几下,他咬紧牙关,将步枪攥的更紧了几分,屏息凝神,捕捉着二楼传来的动静。
左边,右边。
由远及近。
脚步声在二楼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巡逻圈,此刻正朝着楼梯口逼近。
“咚...咚...咚!“
心脏跳的咚咚响,脚步也踩得咚咚响,在心跳到最快的一瞬间,也是脚步走到离二楼走廊最近的时候。
就是现在。
心跳声与脚步声诡异地同步。当敌人的靴子踏在楼梯口的那一刻,孙朗的肾上腺素骤然飙升。
枪口朝下,向上一甩,刺刀划出一个半月,‘噌’的一下卡死在枪口下的凹槽。
孙朗和二楼的敌人同时转身,两人在二楼的台阶上面对面对视,孙朗表情狰狞,敌人面色麻木。
敌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左脚还在本能性的向下踩下一节阶梯,孙朗却一个大跨步,左脚向上猛地跨过三级台阶,双臂肌肉绷紧,刺刀闪着寒光直取对方胸膛。
“噗嗤!“
锋利的刺刀刀尖刺破敌人的胸腔,右脚猛蹬,一个发力,将敌人顶回了二楼。
肾上腺素急速的分泌,肌肉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步,两步,三步,三步就把敌人从楼梯口给顶了出来,顶到了二楼的正对着楼梯的墙壁上,孙朗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刺刀穿透肉体后扎入木墙的震动。
敌人如同是被鱼叉刺穿的鱼一般激烈的挣扎,痛呼,哀嚎,两人都能清楚的看见对方脸上爆出的青筋——又是一个老熟人,那个被他杀死在马厩里的吉普赛人。
“啊!”
被钉在墙上的吉普赛人一边哀嚎,一边剧烈的挣扎,这次刺刀扎进去的位置和上次一样,还是他的胃部。
“见鬼!“孙朗额头青筋暴起。同样的伤口,同样的场景,就像一场该死的轮回,被杀了一次的敌人,还要杀掉第二回,甚至以后还可能要再杀掉第三回,第四回。
“砰!”
刺鼻的硝烟从枪口喷涌而出。还是偏了。这一刀若是刺进咽喉,或是贯穿心脏,本可一击毙命。但现在,吉普赛人的惨嚎已经撕破了寂静——隐蔽再无意义,只能速战速决。
孙朗双臂猛然回抽,甩枪一抡,吉普赛人的尸体重重砸落在地。他只用余光一扫,确认死亡,便再不停留,一个箭步跨过尸体,闪至二楼窗边。手指飞快拉动枪栓,枪托抵肩,准星瞬间锁定屋外——敌人一定会来。
敌人在泥地上留下了足够多的脚印,多到让他摸清了敌人的巡逻路线,既然发出了枪声,那接下来,一定会有敌人从这个方向过来。
嘴中默念到五的时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葡萄田里冲出,直奔木屋而来。
准星在两人之间急速游移。只有一枪的机会。曼利夏1895步枪的黑火药子弹会在开火后爆出浓烟,遮蔽视野,第二枪的精度将荡然无存。
威胁判断,瞬息完成。
中东人双手握持手枪,而黑人——短管霰弹枪。
“砰!”
枪焰喷吐,子弹撕裂空气,精准贯穿黑人胸膛。血雾炸开,黑人踉跄栽倒,在泥地上痛苦翻滚。但孙朗的目光已不在他身上。
不要被电脑上的射击游戏误导,在真实的战斗中,没有人会去追求所谓的枪枪爆头,现实世界里的子弹也要比游戏中的威力要大的多的多,一发真实的步枪子弹,在击中人体的任意部位以后,都能轻而易举的贯穿人体,并且在击中的部位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空腔。
黑人死定了。
但就在这短短几秒内,白袍中东人已穿过空地,冲至门前。二楼窗口的孙朗失去了正下方的射界。
咚咚咚!
脚步声急促逼近,敌人已闯入屋内,正冲向楼梯。再有几秒,枪口就会从楼梯口探出。
孙朗没有回头,甚至没有转身。他直接松手,步枪砸落在地,随即纵身一跃——
“噗通!”
三米多的高度,他整个人拍进烂泥里,泥浆缓冲了冲击,但淤青和疼痛仍如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咬牙翻滚起身,右手已探入腋下枪套,左轮出鞘。
连滚带爬,姿态狼狈,但速度极快。
敌人绝不会料到——原本在二楼的猎物,竟会从天而降,出现在身后。
当中东人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时,已经太迟了。
“砰!砰!砰!”
三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线。第一枪轰进后背,第二枪粉碎脊椎,第三枪——
子弹自后颈贯入,喉结处炸开血洞。
白袍浸透鲜血,中东人跪倒在地,口中血沫喷涌,抽搐几下,再也不动。
寂静。
敌人,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