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章 受害者
祠堂门前,血雾翻涌。
杨玉珠的拳头砸进老村长的胸口,碎瓷与黑烟爆开,他的身体再一次扭曲着重组,却已不再维持人形。
他的手臂拉长,关节反折,皮肤下鼓起蠕动的胎泥,像是一具被强行拼凑的半成品陶俑,每一次愈合都更加畸形。
“你……杀不死我……”老村长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吼,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肺腔里挤出来的。
他的脸已经塌陷了一半,瓷眼珠挂在颧骨上,却仍死死盯着杨玉珠。
杨玉珠没有回答,她的眼神已经近乎疯癫,拳脚如暴雨般砸落。
她的左臂同样腾着黑烟,表现釉彩剥落,露出发白的瓷胎,这于她而言大抵便是剥皮透骨的疼,可她的动作丝毫不停,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她一脚踩住老村长的胸膛,膝盖压住他的喉咙,右手高高扬起,五指成爪,猛地刺进他的眼眶——
“噗嗤!”
黑血喷溅,老村长的头颅如破碗一样爆开,可下一秒,断裂的脖颈处黑烟翻涌,新的胎泥疯狂蠕动,竟在几秒内重新塑出一颗头颅——只是这一次,他的脸已经完全扭曲,脸颊上长出了不该有的新眼窝,里边挤满了新生的瓷眼珠,甚至拥挤到滚落出来。
“没用的……没用的……”他嘶笑着,声音重叠,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开口。
杨玉珠的呼吸粗重,她的身体也在缓慢修复,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又被疯狂取代,她猛地抓住老村长新生的头颅,狠狠砸向地面——
“砰!砰!砰!”
青砖碎裂,碎瓷飞溅,老村长的脑袋一次次变形、愈合,可杨玉珠的动作越来越狠,仿佛要把他彻底碾碎成泥!
可就在她又一次抬起脚、要将村长胸膛也踏碎时,地面的震颤忽然加剧,杨玉珠脚步一个踉跄。
同时,村长那刚刚恢复的头颅张开了大嘴,将周围的血雾与黑气疯狂吞入!
杨玉珠身形未稳、脚还未落下,村长猛然暴起!
他畸形的躯体在血雾中膨胀,扭曲的骨节发出爆豆般的炸响,一脚踹在杨玉珠胸口。
咔嚓!
杨玉珠如断线风筝般砸进不远处的农舍废墟,断裂的梁木刺穿她陶瓷化的胸膛,令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碎瓦簌簌落下,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半截尖锐的木桩正插在胸口的裂缝里——胎泥在伤口边缘蠕动,却被某种污浊的黑气阻滞着愈合速度。
“为什么?”
村长的声音像钝刀刮擦陶胚。
他缓缓站起,身上的毛孔吞吃着漫天血雾,每走一步就有瓷片从皮下刺出,整个人如同行走的碎瓷窑变瓶:“我给你了这么多,甚至允许你和我们一起升仙……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杨玉珠突然笑起来,齿缝间渗出的黑血染红了下巴:“杨爽都告诉我了……你们这群强盗的后代……”
她猛地咳出半块瓷片:“当年屠尽杨徐两家时,你们祖上被菩萨的力量吓得屁滚尿流、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现在倒装起主子了?真把自己当杨家人了?”
村长新生的三只瓷眼同时收缩。
他脖颈突然拉长,蟒蛇般探到杨玉珠面前:“风水轮流转啊!”
他裂开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你们用菩萨瓷压了我们近百年,剥皮抽骨的滋味……”有四只手臂从肋下钻出,畸形指爪捏住她下巴:“你不是最清楚吗?难道,我们就不能报仇吗?”
这时的老村长,已经全无人样。
剧痛让杨玉珠视线模糊,但她渐渐散开的瞳孔忽然一转,投向清了村长背后蠕动的黑影——七个瓷化的村民正以诡异姿态爬来。
他们全身覆盖着青白釉色,关节反转如提线木偶,却正是方才在地室中分食香灰的那几人!
老村长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杀意。
“滚开!”村长抡起骨鞭似的手臂扫向瓷奴,却见他们突然暴起。
两个抱住他新生的下肢狠咬,另外五个竟用身体绞住他膨胀的躯干,釉面在摩擦中迸出刺耳刮擦声。
“你们?!”村长从喉咙间挤出惊异之声,杨玉珠却是仰面笑了起来,黑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拍掌声从血雾深处传来。
徐东辰的黑皮鞋踏碎满地瓷片,西装下摆沾着未干的胎泥。他脸上血菩萨彩绘无比妖异,每走一步,那些瓷奴眼窝里的幽光就亮一分。
“精彩,打得真精彩。”
他停在十步外,双手插进裤兜:“杨玉珠,你帮了我许多,我救你一命……我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吧?”
“你竟然……控制了……他们……”村长嘶吼着、拼命挣扎着,想要甩开那些已然完全变作瓷奴的村民,可这些村民也吃过香灰,与他一样、拥有恐怖的力量与自愈能力,无论他如何施为,都被死死缠着。
汪好、雷骁两人,静静地站在徐东辰身后十来步,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从方才起,徐东辰的那些保镖便也投入了战斗,与那些村民的“同伴”们斗在了一起,可没曾想,他们竟然完全不是村民们的对手,转眼间就被杀死……可徐东辰并不在乎这一切。
相反,他不知做了什么,反而只是拍了拍手,就将那些原本来杀自己的村民,全部变成了供其指使的瓷奴!
之后,徐东辰便这样一步步,向祠堂走来。
汪、雷二人眼下暂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便只能静观其变。
那个模样可怜的徐凌飞也跟在他们后边……这个胸口不断渗血、手指还磨烂了一根的年轻人,不知为何竟也跌跌撞撞地跟了过来,他低着头、走得很慢,却也跟得很紧。
徐东辰从被死死缠住的村长身边走过,连余光都未施舍半分。
村长的嘶吼声在他身后扭曲变形,像一只被钉住四肢的昆虫。
他的皮鞋踏在祠堂前的石阶上,青苔在鞋底发出细微的破裂声,月光突然变得粘稠,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黑气开始向他汇聚,在他西装表面凝结成细小的瓷珠。
“终于……”
徐东辰张开双臂,畅快地叹息着,喉结滚动着吞咽空气中腥甜的血雾。
他脸上彩绘开始蠕动,那些鲜血勾勒的线条像活过来的血管,一段晦涩的咒文从他齿间溢出,音节像是碎瓷片在相互刮擦。
“钵吒摩诃,羯罗夜叉,萨埵泥黎,缚日罗耶……”
那每个音节都像碎瓷在铁板上刮擦,尾音带着不自然的嗡鸣,仿佛同时有无数个声音在汪好、雷骁的颅骨内侧重复打转……
“不对劲。”
汪好扯住了雷骁的衣角,低声道:“我们可能被他骗了……”
“不用可能,我们就是被骗了,这老东西想搞事。”雷骁说着,又回过头,冲徐凌飞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不知何时,那年轻人已经倚墙坐了下来,他望着徐东辰的背影,正吃吃闷笑着,肩膀抖得像只偷腥的猫,那染血的指尖抠进墙缝,仿佛强迫症一样反复抠磨。
“先溜。”
汪好扯了扯嘴角:“不能这……”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
地面就在这时裂开了。
第一道裂缝出现在徐东辰两腿之间,快得让他来不及合拢张开的双臂。
下一刹那,整个祠堂像被无形巨手捏碎的陶坯,瓦片与梁木在坠落过程中就化作齑粉!
徐东辰大惊,踉跄后退,紧接着看见无数青白手臂从地底刺出——那些手臂或完整或残缺,指甲盖都泛着釉光,像一片突然生长的瓷竹林!
巨大的阴影拔地而起。
瓷菩萨升起的姿态像朵绽放的曼陀罗,千百只手臂在祂背后舒展,日光照在那些手臂上,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彩晕。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在同一时间凝窒。
紧接着,他们的目光,便被两个身影吸引。
杨爽蹲在菩萨左肩,神色淡漠、挂着平静的微笑;钟镇野盘踞右肩,浑身浴血,却立得仿佛一支笔挺的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