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重人格

消毒灯在走廊投下青白的影子，像具具悬浮的骨架。林默盯着309病房空荡的病床，陈小雨（或者说朵朵的灵魂）消失前留下的纸蝴蝶散落在地，每只翅膀上的“2025.05.06”都被血染红——那是他中枪时溅到的血迹，此刻却成了诡异的路标。

“别看了，她的身体撑不住时空能量。”江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徽吊坠换成了普通银色圆牌，“老院长办公室的监控刚才拍到奇怪画面，你必须亲眼看看。”

林默摸着左胸的纱布，子弹擦伤的地方还在发烫，却发现蝴蝶光斑比以往更亮了。他捡起地上的纸蝴蝶，突然想起朵朵两岁时用蜡笔在他笔记本画的第一只蝴蝶，翅膀也是歪歪扭扭的：“江远，你说陈小雨是用我的记忆捏出来的傀儡，但她知道朵朵最喜欢的发卡款式……”

“因为她确实是朵朵。”江远打断他，声音低得像怕惊醒空气，“只不过是2035年的她，被困在时空裂缝里，只能借别人的身体说话。”他拽了拽林默袖口，“现在更重要的是老院长——他的尸检报告显示，肝脏细胞里有两种DNA，一种属于他自己，另一种……和你妻子李薇完全匹配。”

院长办公室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腐木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林默一眼就看见办公桌正中央摆着完整的蝴蝶怀表，指针依然停在2:17，表盖内侧的英文不知何时变成了“当蝴蝶振翅，过去与未来重叠”。

“看墙上。”江远指向剥落的墙纸，那里用红笔歪扭地写着“我杀了我”，每个字都带着拖尾，像有人用指甲刻了无数遍，“监控拍到凌晨三点，老院长自己撞破镜子，对着碎片说‘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林默的视线落在墙角的玻璃柜里，里面泡着各种器官标本，其中个标着“1999.03.15”的心脏标本，心房位置有蝴蝶形状的胎记——和李薇的心脏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苏晴曾说李薇的心脏在老院长胸腔里跳动，而这个标本的日期，竟比李薇出生还早十年。

“这里。”江远从抽屉深处翻出泛黄的文件，封皮写着“夜莺山庄器官移植初始协议”，签署日期是1999年1月1日，受赠者栏盖着老院长的私章，捐赠者姓名处却是空白，“比你妻子的案子早了近三十年，说明他们早就开始用记忆移植制造‘自愿’捐赠者。”

窗外突然响起乌鸦的嘶鸣。林默翻开协议，里面夹着张黑白照片：1999年的手术室，年轻的老院长站在手术台前，患者左胸有蝴蝶光斑，而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现在摆在桌上的蝴蝶怀表。照片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第一次记忆移植成功，受赠者产生第二人格，主动签署捐赠协议。”

“咔嗒”——

怀表的表盖突然弹开。林默抬头，看见老院长站在门口，白大褂沾满血迹，左眼角的疤痕在晨光中呈金属色，却带着不属于他的温和笑意：“林先生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和昨晚在钟楼听到的冰冷语气截然不同。江远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警枪，现在只有从停尸房顺来的手术刀。

“院长，您昨晚……”林默盯着他胸前的血迹，发现伤口位置和自己中枪的地方完全一致，“您的伤……”

“哦，这个？”老院长低头看自己胸口，突然笑了，指尖划过血迹，皮肤下竟透出蝴蝶光斑的荧光，“别担心，只是和某位捐赠者产生了记忆共鸣。”他走向玻璃柜，指尖划过李薇的心脏标本，“1999年，我第一次尝试记忆移植，把自己的记忆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救人，一半用来……处理麻烦。”

江远的手术刀掉在地上：“所以你有双重人格，善的人格创立夜莺山庄治病，恶的人格用记忆移植搞器官贩卖！”

老院长转身时，眼神突然变冷，疤痕在阴影里像只展翅的蝴蝶：“准确地说，是两个独立的人格共用一副身体。善的我以为能控制恶的我，直到他偷走了蝴蝶怀表，开始在不同时空穿梭，制造火灾、伪造焦尸、移植器官……”他猛地抓住自己手腕，手术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比如现在，恶的我要杀了你们，而善的我……”

鲜血溅在玻璃柜上。老院长对着自己腹部狠狠刺下，刀刃没入血肉的瞬间，林默看见他的伤口周围泛起蓝光，刚才还汩汩流出的鲜血，竟在几秒内停止，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到了吗？”老院长的声音在善恶间切换，“恶的我掌握着记忆移植的核心技术，能让细胞再生，而善的我……”他突然痛苦地抱住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我的身体犯罪，甚至……甚至杀了真正的老院长！”

林默的后背撞上办公桌，怀表的齿轮声在耳边轰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院长的死亡时间和朵朵的车祸时间重合，为什么陈峰说“老院长有两个人格”——恶的人格早就取代了本体，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是借尸还魂的“蝴蝶会”头目。

“江警官，”恶的人格突然看向江远，嘴角勾起冷笑，“你以为删除手术记录就能阻止我？别忘了，你的克隆体编号是001，和我第一个成功的记忆移植体一样，你的血液里，也有让细胞再生的秘密。”

江远的脸色惨白，他摸向后颈的条形码，那里正在渗血：“你早就知道我是克隆体，所以让苏晴用我妹妹的肾威胁我，逼我当卧底！”

“错了，”老院长举起怀表，指针开始顺时针转动，“你根本不是克隆体，你是2005年的我，被提取记忆后植入新身体，所以你才会对苏晴有特殊感情——她本就是我培养的第一个‘蝴蝶会’成员。”

林默突然想起，苏晴左腕的蝴蝶纹身，和老院长办公室标本上的胎记一模一样。他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却发现不知何时被换成了U盘——正是苏晴一直携带的那个加密设备。

“想知道U盘里是什么吗？”善的人格突然夺回身体控制权，他掏出钥匙打开玻璃柜，取出个金属盒，“是1999年至今所有的器官移植记录，每个捐赠者都植入了‘第二人格’，包括……”他看向林默，眼神充满歉意，“包括2025年的你自己。”

金属盒打开的瞬间，怀表发出刺耳的蜂鸣。林默看见里面整齐码着手术记录，最早的一份捐赠者编号001，受赠者正是老院长，捐赠时间1999年3月15日——和李薇心脏标本的日期一致。而最新的一份，捐赠者编号0035，受赠者栏写着“林默（2035年）”，手术时间正是2035年5月6日2:17。

“他们要把我的肝脏移植给未来的自己？”林默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的记忆能维持时空闭环。”善的人格突然咳嗽起来，伤口再次裂开，“恶的我需要你在不同时空穿梭，制造火灾、偷走怀表、培养‘第二人格’，让每个时空的你都自愿签署捐赠协议，这样他就能永远存活——而代价，是你女儿朵朵的灵魂永远困在裂缝里。”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老院长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恶的人格再次占据上风：“可惜，善的我总喜欢坏我的事。”他举起手术刀，刀刃映出林默震惊的脸，“不过没关系，现在苏晴已经带着特警包围了顶楼，你们谁也别想带着记录出去——”

“砰！”

办公室的门被踹开。苏晴举着枪冲进来，左腕的蝴蝶纹身渗着血，身后跟着穿防化服的士兵：“老院长，该结束了。”她看向林默，眼神复杂，“你以为江远真的在帮你？他早就知道，只有让恶的人格杀死善的人格，才能启动最终的记忆移植手术。”

江远突然挡在林默身前，警徽吊坠不知何时变回了“G·M”：“苏晴，你还记得2015年吗？那时我们都还是医学院学生，你说要当救死扶伤的医生……”

“闭嘴！”苏晴的枪口在颤抖，“医学院的苏晴早就在2019年的火灾中死了，现在的我，是恶的人格创造的完美执刀手！”她突然笑了，笑容和镜中女人、陈小雨消失前的表情一模一样，“林默，看看你左胸的光斑，它在发光对不对？那是因为恶的我已经提取了你的记忆，现在——”

她扣动扳机的瞬间，老院长突然扑向苏晴。手术刀划过苏晴手腕的同时，林默看见江远趁机抢过金属盒，拉着他冲向暗门。暗门后是条狭窄的密道，墙壁上刻满了日期和名字，最新的一行是“2035.05.06林默、江远”，旁边画着破碎的蝴蝶。

“他们在培养时空穿梭者！”江远大喊着推开密道尽头的铁门，外面是夜莺山庄的后山，直升机的探照灯正在头顶盘旋，“老院长的双重人格其实是两个时空的自己，善的来自2025年，恶的来自2035年，而我们，只是他们维持闭环的棋子！”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突然发现外壳上刻着极小的字：“李薇的手术记录在第三层加密，密码是朵朵的生日。”他想起陈小雨（朵朵）说过的话，输入“20180312”，屏幕上跳出的画面让他差点摔倒——

那是2028年的手术室，苏晴正在给李薇做手术，而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止李薇，还有另一个戴呼吸面罩的男人，左胸的蝴蝶光斑和自己一模一样。手术记录显示，他们同时进行了心脏和肝脏移植，受赠者分别是老院长和2035年的林默。

“原来我早就接受过移植……”林默喃喃自语，“所以才会有李薇的记忆，所以左胸才会有光斑，所以镜中才会看见另一个自己……”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江远拽着他躲进灌木丛，“善的老院长说过，只有摧毁蝴蝶怀表才能打破闭环，而怀表现在在恶的人格手里，他正带着苏晴去顶楼钟楼——”

他的话突然被爆炸声打断。夜莺山庄顶楼腾起火光，钟摆的裂缝再次打开，无数蝴蝶形状的光点飞向夜空。林默看见，在火光中，恶的老院长举着怀表走向钟摆，苏晴跟在身后，而善的老院长的尸体躺在他脚边，胸口的蝴蝶光斑渐渐熄灭。

“爸爸，快过来！”

朵朵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林默抬头，看见2035年的朵朵站在裂缝另一端，手中握着半块怀表，表链上的粉色发卡没有焦痕。她的左胸下方，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光斑，却闪烁着温暖的金色。

“去吧，”江远突然推开他，“我来引开追兵。记住，当怀表指针停止时，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回头，那只是恶的人格制造的幻觉……”

林默冲向裂缝，怀表在掌心发烫。他听见身后传来枪响，江远的身体倒在血泊中，警徽吊坠滚向他，背面刻着“2025.05.06林默收”——和三年前李薇遗物上的刻字一模一样。

裂缝的光芒吞噬了他的视线。在失去意识前，林默看见恶的老院长站在钟摆旁，怀表的指针终于停止，而表盖内侧的英文再次改变：“当双重人格合一，时空将永远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