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回迷宫
当天飨真的意识如同从冰冷深海中挣扎着上浮、最终冲破水面重获呼吸般，从一片混沌的沉睡中猛然剥离时。
首先侵袭他感官的，不再是东京公寓里那床柔软舒适的羽绒被和枕头，也不是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埃莉诺身上真丝睡袍的淡淡馨香与洗发水的清新味道。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鼻腔里充斥着千年尘埃与岩石特有的、带着一丝腐朽与血腥的冰冷气息，身下是坚硬而粗糙的石质地面，硌得他背脊有些发疼。
他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自家公寓熟悉的天花板和窗帘缝隙中透出的都市晨曦。
【这里是……】
天飨真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他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了这个环境——没错，这里是那个他们之前遭遇塌方后，勉强找到的那个临时避难的石室。
角落里，他们不久前升起的那堆篝火，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一些尚有余温的灰烬和几颗顽固地不肯熄灭的细小火星。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在他的右侧，一个温软的、带着淡淡圣洁气息与熟悉幽香的身体，正紧紧地、毫无防备地倚靠在他的背上，随着均匀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是埃莉诺。
她似乎睡得比他更沉，还没有从这场跨越维度的旅行中苏醒过来。
天飨真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她的情况下，微微侧过头，借着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火星余光，打量着此刻紧靠在他背上的少女。
令他微微有些惊讶的是，她身上穿着的，并非两人在东京时所穿的那些现代睡衣，而是她在梦境世界一贯穿着的代表她圣女身份的纯白色长袍式圣女服。
那是一种质地极为上乘、仿佛是用月光与最纯净的云丝共同纺织而成的布料，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火光余烬中，也自然而然地泛着一层柔和而圣洁的光晕，不染纤尘。
衣袍的边缘和宽大的袖口处，用极细的银线精心绣着繁复而低调的、象征光明圣教的徽记——一柄被百合花环绕的、放射着光芒的圣剑，以及一些代表着纯洁、守护与祝福的古老符文暗纹。
剪裁庄重典雅，线条流畅优美，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而美好的身形曲线，既突显了她身为圣女的神圣与端庄，又不失少女应有的柔美与轻盈。
【果然……回到这个世界，她也不会带回现代的东西。】
天飨真在心中记下了这个重要的细节。
埃莉诺金色的长发如融化的黄金瀑布般，一部分铺散在他的肩头，一部分则散落在她自己的颈窝和胸前。
有几缕不听话的金色发丝，甚至因为她均匀而轻柔的呼吸，而微微拂过他的脸颊和颈侧，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羽毛般轻柔的、令人心痒难耐的触感。
以及她身上那袭圣女服上独有的、混合了某种用来净化和祝祷的圣油与淡淡风干花草的清冽香气。
这种香气，与她在东京时身上那种沐浴后的、带着现代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甜美花果香截然不同，却同样的令人心神宁静，也同样的，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她睡得很沉，小脑袋微微歪着，毫无防备地枕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安全可靠的港湾。
白皙如玉的脸颊因为熟睡而泛着可爱的、健康的红晕，长长的金色睫毛如同两把精致的小扇子，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樱花瓣般色泽的菱唇微微张开，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带着一丝不设防的纯真与甜美，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香甜的梦境。
即使是在这危机四伏、阴冷诡谲的迷宫之中，她周身依旧自然而然地散发着那种独属于光明圣女的、纯净而神圣的气息。
那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月光，又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曦，与身上那袭象征着她身份与信仰的纯白圣袍完美融合。在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压抑的能量中，她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唯一能带来希望与慰藉的存在，圣洁得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天飨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实验成功的如释重负，有对这种奇妙穿越机制的深深惊奇，也有一丝因为此刻两人之间这种近乎相拥的亲密姿势、以及鼻尖萦绕不去的少女馨香与圣洁气息而产生的的悸动。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颜，那张在东京时总是带着几分羞涩、几分迷茫、偶尔又会因为美食而绽放出纯粹得令人心折的喜悦的小脸。
此刻在梦境世界这微弱的火光映照下，配上这一身象征着神圣与纯洁的服饰，显得格外恬静，也美得令人心悸。
让人不敢轻易触碰，仿佛任何一丝凡俗的念头都是对这份美好的亵渎。
然而，他鬼使神差地，竟还是忍不住缓缓抬起手，指尖因为一丝莫名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想要轻轻地、非常非常轻地，触碰一下她那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细腻光滑的脸颊，感受一下那份只属于她的温软触感，确认一下这份不真实的“真实”。
那份纯白与圣洁，让他心中那点刚刚因为环境变化而升起的旖旎念头，都仿佛瞬间染上了一丝亵渎神明的罪恶感，但他依旧无法完全克制住那份源自人类最原始本能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与冲动。
【就……就一下。只是想确认一下……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我又陷入了什么新的幻境。对，就是这样，纯粹是为了安全起见。】
他在心里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控的冲动，找着连自己都觉得无比蹩脚和虚伪的借口。
指尖缓缓地向着那片诱人的温软与圣洁靠近……
就在天飨真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埃莉诺脸颊，也即将要为自己这“大胆”的行为而心跳加速到快要骤停的那一刹那——
“唔嗯……草莓芭菲……好好吃……马可托……再来一杯……要……要好多好多草莓……还有那个……栗子蒙布朗……也……也想吃……”
埃莉诺突然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带着浓浓鼻音和无限满足的可爱梦呓，她的小脑袋还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依赖地蹭了蹭，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正在主人怀里撒娇、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的小猫咪。
天飨真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距离她的脸颊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石化咒一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带着一丝微妙期待和神圣向往的温柔，转为了错愕，再转为哭笑不得的尴尬，最后定格在一种……
关键时刻被打断了“好事”的无可奈何和一丝被当场“抓包”的心虚。
【……草莓芭菲？！栗子蒙布朗？！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危机四伏的迷宫里？！我的圣女大人，您的梦里除了光明神和驱邪圣光，就只剩下下午茶套餐了吗？
而且，您现在可是穿着一身代表信仰与纯洁的圣女服啊喂！这反差也太……太毁人设了吧。】
他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吐槽，但同时也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生活气息和甜蜜回忆的可爱梦呓，而莫名地松了一大口气。
那点刚刚升起来的、带着一丝旖旎和冲动的心思，瞬间被这句充满了草莓香味和栗子甜味的梦话给冲淡了不少，只剩下啼笑皆非的无奈和她梦里还惦记着自己而产生的微妙喜悦。
仿佛是被自己的梦话声惊扰，又或者是感觉到了身边之人僵硬的动作和略显紊乱的气息，埃莉诺安静覆盖在眼睑上的长长的金色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如同受惊的蝴蝶，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她的眼神最初带着刚睡醒时的迷茫和惺忪，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的宝石，缺乏焦点，带着一丝慵懒的娇憨。
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小刷子般扫过空气，似乎还在辨认眼前的景象，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那个充满了草莓、奶油、栗子蓉和马可托温柔笑容的甜美梦境中拉回到现实。
当她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天飨真那张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古怪笑意的熟悉侧脸。
然后，是周围那熟悉的、由粗糙灰暗的岩石构成的、散发着阴冷潮湿气息的迷宫石壁，以及角落里那堆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点微弱火星的篝火残骸……
埃莉诺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美丽的紫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所有的睡意和迷茫都在顷刻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这、这里是……是迷宫？我们……我们回来了？马可托！我们真的回来了！”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难以言喻的激动，甚至带着一丝喜极而泣的哽咽。
她猛地从天飨真背上坐直身体，想要与他分享这份突如其来的、如同神迹般的巨大惊喜。
但在她扭过头，与天飨真那双带着一丝复杂笑意和几分了然的深邃眼眸对上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两人此刻的姿势
之前是她毫无防备地倚靠在他的背上熟睡，现在她猛地坐直，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非常非常近，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淡淡气息.
以及……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东京那件让她感觉有些新奇和不自在的淡紫色真丝睡袍，而是……
她猛地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身上那熟悉的、带着微凉神圣气息的纯白色圣女服。
当确认自己并非像初到东京时那般穿着不属于自己的、略显宽大的男士旧衣，也不是在东京时穿着的那些柔软舒适的现代睡衣，而是真真切切地穿着代表自己身份、能给她带来归属感的圣洁服饰时.
才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漂泊许久、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旅人一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是圣女服……我真的……我真的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了……这一次，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她的小心脏依旧因为刚才的巨大惊喜和此刻的巨大安心而怦怦乱跳个不停。
埃莉诺激动地抓住天飨真的手臂，完全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圣教礼教和淑女矜持，也忘记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连珠炮般地急切地问道：
“马可托！我们真的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只是在你的世界睡了一觉，就能一起回到这里来？而且……你看！我的衣服！我的衣服也变回了在圣殿时的样子！这这简直是神迹！难道是光明神的指引？
还是说……我们的灵魂因为某种古老的契约或者强大的魔法阵被强行绑定在了一起，所以只要共同入睡，就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穿梭？这个机制……这个机制它稳定吗？
我们以后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回来？”
她美丽的紫眸中充满了对未知奇妙穿越现象的极致好奇。
面对埃莉诺这一连串充满了兴奋与急切的提问，天飨真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同样轻松的表情。他先是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紧抓着自己手臂的小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然后迅速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片因为之前的塌方而形成的、更加狭小和压抑的空间。
【虽然成功回来了，但……这里的能量波动，比我们睡着前更加混乱和危险。
而且，那股一直若有若无地窥伺着我们的恶意感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暂时离开而消失，反而更加浓重和清晰了。】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埃莉诺关于“穿越机制”的种种天马行空的猜测，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语气，压低了声音，对她说：
“埃莉诺，先别说那么多。这里非常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