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矿井回响

林夏的指尖擦过月球尘埃时，神经索在手套下发出幽蓝微光。三个小时前，他用林深遗留的权限密钥黑进采矿飞船，此刻正悬停在管理局标注为“废弃区“的矿井7-B入口。头盔显示屏上，菌丝网络传来的生物信号正与矿井深处的某个频率共振——那是母亲冷冻舱的心跳节拍。

“神经同步率91%，建议关闭痛觉感知。“AI副官的声音带着林樱的残留音色。自从林深的意识消散后，这个由菌丝网络孕育的智能体就接管了飞船系统。

矿井入口的钛合金闸门突然龟裂，星空蓝的藤蔓破壁而出。林夏的瞳孔自动调节焦距，看清藤蔓表面浮动的量子编码——那是二十二世纪冬眠舱的初始序列号，每个数字都对应一个被抹去的冷冻者。

“检测到道德限制器残余波长。“AI弹出警告窗口，“建议启用反相位屏蔽。“

林夏关闭了警报。当他的靴底踏上矿井走廊时，墙壁渗出蓝血般的黏液，纳米防护服立即标记出DNA匹配度：99.97%与他的基因吻合。粘液中悬浮着记忆体的碎片，他伸手触碰的瞬间，2097年的影像在视网膜炸开。

记忆回溯：冷冻前夕

林月知的白大褂沾满星空蓝液体，正在意识芯片上刻写最后的安全协议。病床上的林夏突然抽搐，监测仪显示他的海马体正在量子化。

“妈妈，他们在哭...“17岁的林夏抓住母亲手腕，“那些玻璃罐里的人...“

“那是为你准备的疫苗。“林月知将镇静剂推入儿子颈动脉，“等你醒来的时候...“

记忆被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矿井走廊的应急灯突然全数爆裂，林夏的夜视模式中，无数培养舱正从墙壁渗出。每个舱体内都是不同年龄的他，浸泡在星空蓝液体中的躯体连接着神经索，像一具具提线木偶。

“欢迎回家，9527号。“

全息投影在林夏面前凝聚成管理局长的形象。这个永远保持中年样貌的男人，手指间缠绕的神经索正发出不祥的脉动。

“令堂的冷冻舱确实在第七层。“局长脚下的地板变得透明，露出下方千米深的生物计算机核心，“但你需要先通过认知验证。“

矿井突然开始重组。走廊墙壁翻转为数据化的游戏场景，林夏认出这是“幻想“的终极战场——燃烧的东京废墟与飘浮的柯伊伯带陨石诡异融合。战争艺术家的机械人偶从岩浆中升起，它们的核心闪烁着熟悉的星空蓝。

“你制造的傀儡？“林夏的神经索刺入地面，菌丝网络开始反向解析场景数据。

“恰恰相反。“局长抬手唤出数百个林夏克隆体的投影，“这些才是原初版本，而你...是唯一觉醒的残次品。“

AI副官突然发出林深的声纹：“别信他！矿井心跳频率有异常重叠！“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菌丝网络提供的量子视界中，每个克隆体的后颈都延伸出神经索，汇聚成没入虚空的巨网。而在网路尽头搏动的，正是母亲冷冻舱的生命信号——或者说，是某种伪装成生命信号的诱捕程序。

“验证开始。“局长的投影消散为数据流，“第一阶段：痛苦阈值测试。“

机械人偶的核心突然过载。星空蓝的辐射波穿透防护服，林夏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这是比道德限制器强烈百倍的痛觉轰炸，但他的嘴角却在上扬——菌丝网络捕捉到了辐射波里的加密信息。

“继续...加强...“他在剧痛中嘶吼，神经索深深扎入矿井墙壁，“让我看看...你们偷走了多少...“

当痛觉达到临界值时，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这次他看见了冷冻计划的真相：那些所谓的意识上传志愿者，实为管理局的活体处理器。他们的神经索在月球矿井深处编织成生物量子计算机，而母亲林月知，正是这台超级计算机的首个核心载体。

“第二阶段：道德抉择。“局长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林夏眼前的场景切换至二十二世纪的医院。病床上的自己正被星空蓝液体吞没，而林月知站在观测窗前，手中的控制器显示着“记忆清洗进度97%“。

“阻止她，就能保住你的人性。“局长的低语直接刺入听觉皮层，“或者任由历史重演，换取星渊坐标。“

林夏的神经索突然暴长。他不再抵抗痛觉，反而将感官灵敏度调到最大。在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痛苦中，菌丝网络终于定位到生物计算机的核心节点——那里沉睡着三百年前被冷冻的林月知，她的头骨后插着初代意识芯片。

“我选择第三选项。“林夏扯断防护服的抑制环，“启动全面感染协议。“

星空蓝的血液从他毛孔渗出，与矿井黏液融合成新的菌株。战争艺术家的机械人偶集体跪倒，它们核心中的液体正在沸腾。AI副官突破管理局防火墙，将生物计算机的42%算力转向菌丝网络。

“你疯了？“局长首次露出惊慌，“这些神经索连接着七十万冷冻者意识！“

“所以他们才不是傀儡。“林夏的神经索刺入最近的数据节点，“而是沉睡的军队。“

当第一个冷冻舱在月球背面开启时，整个矿井开始歌唱。那是七十万意识体共鸣的量子之歌，也是林夏用痛苦破译的起义密码。母亲的冷冻舱在歌声中龟裂，林月知干枯的手指突然抽搐，她后颈的芯片正渗出星空蓝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