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对赌（一）
瞧着孙郎中的豪言壮语，在场的华工们只是瞥了一眼后，便并未理会，继续修缮义安堂去了。
那些少年们倒是凑着热闹过来，不过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像看个白痴一样看着自己.....
就连身旁的赵秉忠和约瑟夫也都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怎么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
孙郎中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解，他本来此，就是代表中医打假洋医。
这本是件热血沸腾的事情，可怎么到了这些人的眼里，反倒成了街角的猴戏？
唉，匹夫不振朝纲，草民不理国事！
“你......是来挑战的？”
陈默有些无语，眼前之人年过古稀，怎么说话行事还如此幼稚。
尤其是当医生，动不动就上门挑战之类的，哪有一分中医的沉稳？
“当然，”见正主说话，孙郎中十分认真：“我是不信你能将那妇人救回，哪怕是孙某，也难打包票，将其从鬼门关救回！”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呢！”听到这话，大毛不乐意了，他指着孙郎中的山羊胡子骂道：
“当初我和弟兄找你，你不肯救，非得要那么多钱才行。”
“现在恩公把我母亲救下，你又不乐意了，什么德行！”
“胡说八道！我哪里没说不救！”
听到大毛来“污蔑”自己，孙郎中吹胡子瞪眼：“你母亲生命垂危，若非我用药汤吊住，她早就死了！”
“至于说要钱，嘿嘿，小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母亲的病！多年劳加前日伤，想要完全治好何止十金之价？”
“再者说，医馆开门，本就是要赚钱的！你去其他地方问问，除了我敢治你母亲病外，谁人敢来，何人敢治？”
“你......”
大毛被孙郎中怼的哑口无言。
这都是实话，他也不是没找其他人看过。
但除了陈默，其他人均避之不及。
陈默点头，孙郎中的话不无道理。
行仁医也得分清时候，像孙郎中这样成名已久的郎中，能给一些汤药吊住大毛母亲的性命已经极为难得了。
毕竟陈默救大毛母亲的命，说难听点也并不是真的诚心救人。
他初来此地，也需要用救病治人来宣扬自己，从而能在金牙炳找上门之前有立足之地。
倘若大毛母亲在自己来前，没有孙郎中的帮助，那哪怕自己素有神医之能也救不回来。
看来眼前的山羊胡老者，是有几分实力的。
想到这，陈默将大毛拉到一边，对其作揖：
“我替大毛谢过孙郎中了。”
“哼！”孙郎中挥袖冷哼，并未给个好脸：“别作这副模样，我可不认为你能将那妇人救下！”
“哦？”瞧着孙郎中真的不信，陈默眼睛一转，随后笑道：“我若真将大毛母亲救回，又待怎说？”
“怎说？”孙郎中挑明不信，他这人比山羊还倔：“你要真将妇人救回，我给你磕三个响头便是！”
“孙郎中不可，”赵秉忠大吃一惊，他可是亲眼见证陈默将大毛母亲转危为安：
“我前些和你讲过了，那妇人真被......”
“响头不必，您是前辈，这不折煞我吗？”
陈默及时打断赵秉忠，而约瑟夫也嘿嘿一笑，将原本还想着劝解的赵秉忠拉到一旁。
竖了一个大拇指给约瑟夫，陈默继续给孙郎中下套：
“这样好了，如果我未能救活大毛母亲，我给您磕九个响头！但如果我真的救回，也不要您磕响头，您稍微意思一下就行。”
“那怎么行？”孙郎中摆手拒绝，他不是傻，隐约察觉到了阴谋：
“我本次来，一方面是要验证那妇人生死真假；一方面则是要挑战你！可别混淆了！”
“那还请前辈指招？”
陈默清楚，若不亲自展示些真手段，眼前人是不会轻易折服的。
“瞧你这里破烂，想必刚来不久，”孙郎中沉思了一会，随即回道：
“这样好了，如果妇人真被你救回，我赔你百斤止血化瘀的草药，堂口生意少不了刀来剑往；”
“若随后医术比试，我败给你，再赔你千斤相似草药！”
十斤止血化瘀的草药，售价可能接近三十枚鹰洋；
百斤可就是三百，千斤就是三千！
这还只是粗略计算，要知道，旧金山的大部分中药材依赖进口。
要是一下子交出千斤，市场波动太大，价格涨幅变化。
这三千鹰洋的货物，转手就得要五千了！
这算是下了血本了！
“可要是你输了，你得登报谢罪，承认洋医不如中医！并且终身不得行医！”
“打住打住，”听孙郎中说得如此认真，陈默也明白了孙郎中究竟为何而来：
“我并非只会洋医，中医也涉猎颇深。再者说，两者皆有可取之处，理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没必要分得你死我活......”
“这我不管！你答不答应！”
瞧着孙郎中吃人的模样，陈默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前辈想要豪赌，那条约得稍稍改改。”
“怎么改法，”孙郎中鼻孔窜出两股浊气，似乎他已经稳操胜券：“先说好，我的条件一字不动！”
“我若败给前辈，条件自然任由前辈开；可如果我侥幸赢了......”
陈默稍微顿了顿，随即指了指孙郎中。
“眼下义安堂正缺人手，我若侥幸赢了，还请前辈屈尊。”
“后生，你居然口出狂言！”
孙郎中一愣，随即怒极反笑。
他没想到，自己一次性拿出大半积蓄对赌已经天价；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要价更狠，居然要自己这个人！
“前辈，你敢否？”
“不用激我，”孙郎中怒喝一声：“你要真有真才实学，不说加入，就算当你学生又如何？”
“好，请前辈跟我来。”
陈默点了点头，随即让大毛带路。
这般果断，倒是让孙郎中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后生真将那妇人救活？
孙郎中摇了摇头，妇人的皮肉之伤易解，但长年之病借着这个引子的爆发却难。
那种情况下，能吊着口气都算是她命大了。
可当孙郎中走到一处搭建的简易板棚，亲眼看见半旧木床上平稳睡去的大毛母亲时，他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