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药皂
“这些东西往这边放！”
“对、对......大锅也要支起来，那些木料往这边摆。”
“杂草也要尽数拔除，后院的地方也要尽快整理出来！”
哐当——
晨雾还未散尽，陈默就被木料落地的闷响惊醒。
他掀开当被褥用的贡缎，伸了个懒腰，发现昨夜还歪斜的雕花门楼前，三十多个华工正扛着红杉木鱼贯而入。
“陈哥看这里！”
阿福在二楼飞檐上挥手，他脚下踩着刚安好的蚝壳窗棂。
相同的，几个少年正用麻绳吊着青砖往上拽，砖缝里还粘着淘金河的淤泥——
这是赵秉忠连夜带人从废弃碉楼拆来的旧料。
而那些少年，陈默觉得眼熟，有些面孔甚至是在洗衣坊见过的。
“这是什么情况？”
陈默有些好奇，自己那身染血的官服已经洗好，正晾在后院。
而自己，则在院中的大棚下，身旁还摆着一套崭新的袍子。
“昨天夜里你和赵掌柜聊得很晚，今早上天还没亮，赵掌柜便送了一堆东西来。”
陈默忽然嗅到炊烟里混着腊肠香气，这种烟火气息是他多日求而不得的慰藉。
这段时间他一直吃得都是一些硬米饼、烂橘子，哪怕是不怎么追求口腹之欲的他此刻胃里的馋虫也被勾出。
顺着香气，转过照壁，只见黄伯正在坍塌的马厩旧址上支起粥棚，铁锅里翻滚的腊肠粥掺了止血的白芨粉。
“黄伯早呀，不过，我怎么都不太记得了。”
瞧着锅里白中泛红，陈默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黄伯心领神会，为陈默递来一碗香气四溢的腊肠粥，烟枪往石板上一磕：
“托陈掌柜的福呀，赵掌柜为咱们送来了不少物资，这些粥米和那些木料都是及时雨呀。”
“是嘛，”陈默狼吞虎咽解决一碗，仍不觉得饱，把碗伸去，黄伯又是一勺：
“我好像记起来一点了，昨晚上我安排煮沸的大锅安置好了没？”
“当然，”黄伯一指，原先被杂草覆盖的庭院也露出半截灰台，台上则摆放着一鼎正在煮沸的大锅。
“这个大锅也是赵掌柜差人送过来的，废弃货房里翻出来的陈年猪油都在那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们没这个条件，李德华给我们留的一切都要利用起来。”
陈默长吁一口气，胃里的养分不断滋润他的全身，令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花面虎劈来的槐树枝还带着露水，烧成的灰烬用麻布滤了三道，澄出清亮的碱水。
丑牛将那些陈年老油收集完毕，也放在罐中随时取用。
“七成油、三成灰，文火慢熬，再加一些独家配料。”
陈默执铜勺搅动铁锅，油面浮起的蟹眼泡泛着金边。
艾草与白芷的碎末分作三批撒入，每回都掐着灶膛噼啪声的间隙——这是老药工辨火候的法子。
皂液渐稠时，陈默拍开腌了三日的蒜坛。
紫皮蒜经米醋泡得透亮，蒜汁入锅瞬间激出辛香，皂浆竟凝出半透明的膏体。
围观的少年们啧啧称奇，他们哪见过这般手段——寻常皂角煮出来都是浑浊疙瘩。
“成了！”
陈默舀起一勺皂液浇在青石板上，冷凝后竟能照出人影。
大毛捧着皂块往淘金河边跑，脏衣领子搓了两把就透亮。
“很干净呀，又有股很奇特的味道！”
大毛瞧着自己身上的布料恢复成显眼的白色，顿时喜笑颜开。
“你再试一下，擦拭一下自己胳膊。”
陈默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毛本想着避开那些疮疤。
可当一小部分皂沫浸到他的疮口时，一股奇痒迅速缠绕，仿佛是有一根吸管在吮吸着那些脓液。
“把药皂全部抹在上面，不要抠那些脓疮，忍住。”
在陈默的指导下，大毛忍着胳膊上的奇痒，约五分钟后，一股清爽的感觉从胳膊处扩散至全身。
更令大毛舒爽的是，原先在他胳膊上又痛又痒的疥疮，沾了皂沫后冲洗掉那些褐色液体，疮口明显小了很多。
“咦？不痒了，真的不痒了！”
大毛手舞足蹈，他举起的胳膊，大声倾诉着自己的喜悦。
“这药皂，居然这么神奇！”
花面虎和黄伯瞪大了眼睛，丑牛只是看得泡沫乐呵乐呵，但他们可就不一样了。
肥皂、皂角、茶籽粉......这些都是日用清洁物，是生活必需品。
药物，无论是西药还是中药，这些都是奢侈品，亦是必需品。
假以有个商品，两者兼得，价格适中。
必然会成为热销品之一！
他们很清楚，这种能够预防甚至治疗外疮的清洁物，不管放在旧金山还是大中华，都会一扫而空。
尤其是那些有钱人。
“恭喜陈大人！”
“恭喜陈掌柜！”
花面虎和陈伯不约而同地说出，就连陈默自己也对第一批炼制出来的药皂满意。
能在如此环境下复刻出这种治疗疮伤的药皂，已经实属不易了。
像自己脑中知晓的不少药方，不是材料昂贵，就是需要现代技术的提纯。
唯一令陈默感到惋惜的是，一锅出来的皂液，凝固成皂，大概只能凝成两百块左右。
这已经算很小的产出量了。
“不过只要稍稍包装的话，应该能成为旧金山最畅销的产品之一了。”
瞧着其他洗衣男孩追捧着大毛手中的药皂，陈默感慨一声，随后让黄伯赶紧计算一下制造药皂的成本，以决定药皂的售价。
而就在陈默准备将剩下的皂液凝结成块时，堂口前院却传来了几声马儿的嘶鸣声。
“请将马车停靠，陈大人就在院内。”
“吁......多谢小兄弟了。”
不多时，陈默抬头一看，瞧着赵秉忠率先走了进来，对着陈默便是拱手作揖。
“我得先感谢赵老的援助呀，”陈默连忙回应，并领着赵老观看新出炉的药皂：
“赵老且看，这是昨晚上我构想出来的皂物，它可以......”
还不待陈默说完，院口处，一道带有傲然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陈默的对话：
“哼！约瑟夫先生，并非老夫不信任你，那位女子的情况除了老夫能起死回生，恐怕太医亲临也无济于事。”
“好了，休要多言！那个叫陈默的狂生出来！我倒要看看习得洋医的后生究竟长着几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