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章 擂台风云谁主沉浮
看台上的喧哗像被利刃劈开,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周明的木剑已经刺到面门三寸处,他却能清晰看见对方剑穗上沾着的星点泥渍。
那是方才被他击退的对手留下的血沫,此刻正随着剑势摇晃,红得刺眼。
“当!”
青锋剑终于出鞘。
不是陆寒主动抽的,是剑自己挣开了剑鞘。
冷光扫过周明咽喉时,他听见台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而体内那股灼烧感正顺着经脉往丹田钻,像有团活火在啃噬他的灵海。
“陆寒!收势!”
裁判席上有外门执事喊。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的剑尖离周明喉结不过半寸,对方脖颈上的汗毛都被剑气激得根根竖立。
周明的木剑“啪”地坠地,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竟发出“嗤”的声响。
是被剑气蒸干了。
“我...我认输。”
周明的声音发颤,盯着陆寒手中的剑。
“这剑...像活的。”
看台上炸开哄闹。
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用力,是剑在抖。
他能听见剑鸣声里混着细碎的龙吟,像是困在深海里的兽在撞笼子。
昨夜楚云给的那壶酒突然在记忆里翻涌,酒液入口时的甜腻后味,此刻正顺着喉管往上顶,腥得他直犯恶心。
“好小子!”
肩背被拍了一掌,陆寒几乎条件反射要拔剑,转头却见楚云倚着擂台边的木栏,酒壶在指尖转得花哨。
他穿一身月白锦袍,发间插着根玉簪,哪有半分散修的寒酸样?
陆寒想起昨夜在藏书阁外瞥见的脚印,新月形的,和赵三虎口的疤痕弧度分毫不差。
“兄弟,这剑气冲得狠啊。”
楚云笑着凑近,压低的声音混着酒气喷在陆寒耳侧。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他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瓶口溢出淡淡丹香。
“这是我家传的聚灵丹,能稳心神、固灵脉——昨夜那壶酒,算我赔罪。”
陆寒盯着青瓷瓶,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萧无尘昨日塞给他的玉简,《破妄剑诀》里明明白白写着“外丹入体,易引心魔”。
更要紧的是,楚云递药时,指节上沾着半片干枯的紫叶草。
那是幽冥宗弟子常用的引魂香原料,苏璃曾指着药谱说过。
“烧起来有股子烂梅香”。
“谢了。”
陆寒后退半步,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我这剑...自己能稳住。”
楚云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漫不经心甩了甩酒壶:“随你。”
他转身要走,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补了句:“对了,你那小相好今儿没来?我瞧见药王谷的柳长风在偏殿,手里攥着个药囊,估摸着是给你备的伤药。”
陆寒没接话。
他望着楚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青锋剑不知何时缩回了剑鞘,却仍在发烫,隔着布料灼得他腰间生疼。
“陆寒!”
有人从侧后方拽他的衣袖。
陆寒转头,只见萧灵儿扒着擂台边缘,发间的珠花歪到耳后,手里攥着个油布包。
“跟我来!我找到好东西了!”
“灵儿?”
陆寒皱眉。
“你不在看台上,跑这儿来做什么?”
“嘘——”
萧灵儿左右张望,拽着他往演武场角落的竹林走。
“我刚才溜去藏经洞了!你猜我翻到什么?”
她解开油布包,露出半本残破的典籍,封皮上的字迹被虫蛀得斑驳,却仍能辨认出“剑灵残页”四个古篆。
“上面说这是封印上古剑魂的钥匙!我就想着...你那剑不是总在鸣吗?说不定和这个有关!”
陆寒的指尖刚碰到典籍,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来。
书页间飘出股熟悉的气息,是他体内那股热流的味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抬头时,正看见萧灵儿眼睛发亮,像只偷到鱼干的猫:“我藏在偏殿的香炉底下了,等大比结束咱们就去取。”
“叮——”
演武场中央的铜钟突然炸响。
陆寒望去,裁判席上玄阳子正放下敲钟的木槌,白眉下的双眼却直直盯着他,目光像两根银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这位执法长老的右手搭在腰间的降魔杵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袖口的云纹都被绷得变了形。
“八强赛继续。”
玄阳子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
“下一场,陆寒对阵李青。”
陆寒松开萧灵儿的手,青锋剑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长鸣。
他走向擂台时,余光瞥见玄阳子的拇指正缓缓摩挲降魔杵上的符文。
那是专门用来镇压异常灵气的镇魔印。
玄阳子的拇指在降魔杵的镇魔印上碾过第三道纹路时,袖中传讯玉符突然发烫。
他垂眸瞥了眼玉符上跳动的幽蓝光斑。
是执法堂弟子传回的消息:“陆寒昨日酉时与一神秘男子在藏书阁外密谈,男子着月白锦袍,发簪嵌墨玉,特征与幽冥宗近期渗透的‘云使’吻合。”
“退下。”
玄阳子挥退前来换班的外门执事,目光如刀扫过场中正在系剑穗的陆寒。
少年后背挺直如松,可他分明看见对方腰间的剑鞘在微微震颤,像有活物要破鞘而出。
更诡异的是,那震颤的频率竟与演武场地下镇压的上古锁妖阵同频。
当年幽冥宗就是靠这种共鸣引动妖潮的。
“执法堂吴七。”
玄阳子低唤一声,台阶下立着的灰衣修士立刻矮身趋近。
“带三个影卫,盯着陆寒的每道灵气波动。”
他将降魔杵往石案上一磕,符文瞬间亮起。
“若发现魔气侵蚀迹象,立刻用镇魔钉封他灵脉。”
吴七领命时,玄阳子注意到他腰间的青铜令牌闪了闪。
那是启动隐息符的征兆。
“下一场,陆寒对阵李青!”
裁判的声音撞碎了玄阳子的低语。
陆寒抬步走向擂台时,鞋底碾过昨日打斗留下的碎木屑,混着血腥味的风灌进衣领。
他能感觉到玄阳子的目光像根细针,正扎在自己后颈大椎穴上。
那是修士最脆弱的灵脉入口。
青锋剑在鞘中轻轻顶了顶他的腰,像是在提醒什么。
李青已经站在擂台中央。
这是个面容普通的青年,广袖中垂着两条墨绿丝绦,腰间挂着枚半旧的青玉牌,倒像是哪个小宗门的外门弟子。
可陆寒刚跨过擂台界桩,便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梅香。
和楚云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请。”
李青抱剑一礼,指尖却在剑脊上快速敲了三下。
陆寒瞳孔微缩。
那是幽冥宗“锁魂三问”的手势,当年苏璃曾在药谱空白处画过这暗号。
“叮!”
裁判敲响铜锣的瞬间,李青的剑动了。
不是寻常的刺劈,而是像条活蛇般扭曲着缠向陆寒咽喉。
更诡异的是,剑身裹着层淡黑色雾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陆寒本能地横剑格挡,青锋剑刚触到黑气,便发出愤怒的长鸣,剑鞘“咔”地裂开道细缝。
“退!”
陆寒低喝,脚尖点地后掠三步。
可那黑气竟穿透剑气,顺着他的袖口钻了进来。
他感觉手腕像被火钳烫了一下,低头时,只见皮肤下爬着条黑色细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小臂蔓延。
“这是蚀魂瘴!”
看台上突然传来苏璃的惊呼。
她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指尖掐着半片紫叶草。
“快运功逼出!”
陆寒刚要引动灵气,体内却炸开团烈火。
那是上古剑意的力量,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将蚀魂瘴和他的灵脉搅成了团乱麻。
“噗!”
陆寒喷出口黑血,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看见李青的脸在眼前放大,对方眼中泛着幽绿的光,分明是被魔修夺舍的征兆。
“小崽子,你体内的剑...可是当年斩我主人的凶器。”
李青的声音变得沙哑刺耳。
“今日便用你的血,洗清它的罪孽!”
青锋剑突然完全出鞘,悬浮在陆寒头顶三寸处,剑身流转着赤金色纹路。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鼻腔流出,那是剑意正在强行接管他的身体。
他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嘶吼:“杀!斩尽阻碍!”
“撕了这魔修!”
“你本就是为战而生!”
“寒儿,你是人,不是杀戮的工具。”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养父打铁时常说的话,他最后一次听见,是在被山匪屠村的夜里。
老铁匠用身体护着他,血溅在烧红的铁砧上,发出“嗤啦”的响:“记住,剑是用来保护,不是用来发泄的。”
“够了!”
陆寒吼出声,双手按在地上撑起身体。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浮起层淡金色光幕,那是《破妄剑诀》里描述的“斩妄”形态。
青锋剑发出清越的龙吟,赤金纹路瞬间覆盖整柄剑,所过之处,蚀魂瘴像雪遇烈日般消融。
“斩妄!”
陆寒指尖轻点,青锋剑如离弦之箭穿透李青咽喉。
魔修的躯体在剑刃触及的瞬间崩成黑雾,只余枚染血的幽冥令落在地上,泛着妖异的紫光。
演武场死一般寂静。
直到陆寒弯腰捡起青锋剑,剑鞘自动贴合的“咔嗒”声才惊醒众人。
看台上炸开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萧灵儿举着油布包蹦得老高,柳长风扶着苏璃的手,两人眼底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玄阳子的降魔杵“当”地砸在石案上。
他盯着陆寒体内翻涌的金色剑意。
那根本不是魔气,而是比任何正道心法都纯粹的剑之灵。
方才执法堂传讯说李青确实是幽冥宗暗桩,此刻那枚幽冥令正躺在擂台中央,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胜者,陆寒!”
裁判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望向演武场最高处的决赛榜。
榜首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是“林无涯”。
玄天宗百年不遇的外门奇才,上月刚以炼气大圆满硬接筑基修士三招。
青锋剑在他掌心轻震,像是在回应他眼底渐起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