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天上掉下个蓉哥哥
神京,宁寿宫。
贾容被封死在一方紫檀木柜里,裹着纱布的脑袋从侧面孔洞露出,被板子拖起脖颈。
此时的他,浑身骨骼尽碎,不能说、不能动,像个木乃伊。
唯视线自肿胀的眼皮缝隙里打量周遭。
阳光穿透琉璃窗,在湖丝帷幔上氤成大片朦胧,暖意融融。另有紫绛香缭绕,整座大殿如梦似幻。
两名清癯白头翁皆着道袍,绾着道士髻,一人盘坐在宽大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之上,一人立于殿中。
“整整十七载,朕事事依从国师所言,茹素、铸丹、背经,如今炼鼎几近功成,何以突遭天降灾祸?
朕一夜未眠,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国师可为朕解惑?
莫非上天果真不愿看到朕以夺舍之法瞒天道飞升?”
太上皇景和帝的声音淡漠肃穆,垂下的眸子满含凌冽,逼视阶下。
当代龙虎山天师张元清面色不改,上前一步拱手,沉着答曰:
“陛下何须多虑?依贫道之见,昨夜流星西来,实为道祖有感陛下向道之诚心,亲自点化,哪来祸事之说?”
“点化?何解?”
“昨夜是“九名炉鼎”在阵中化骨的四十九日功成之期,贫道打日落便盘坐殿外,以观云象。
亥时初,浓密紫炁盘绕西宫之上,悬于十丈,凝而不散。
子时刚过,流星穿透紫云,入偏殿…”
说到这,被太上皇截断:“可那七星灯阵已破,还引燃帷幔,大火中,九个炉鼎只存其一,这岂不是…”
“便是如此,方为大喜。
贫道先前曾言,子时已过,则代表练鼎日满矣,灯阵熄灭并无妨碍。
再说那八名被祝融带走的…
陛下本就需要从九炉鼎中择一入主移魂,如今道祖帮陛下选出那个最合适的,倒是省去了至少三年的淘汰择优时间。”
闻言,太上皇一怔,盘起的腿脚带着身子轻微发抖。
功成…飞升…渐渐难掩悦色。
“果真能缩短三载?”
张元清跪地,大拜叩首:
“臣,愿以龙虎山千年传承作保,最迟两载后,必定将此躯壳鼎炉凝练至功德完满之身,届时,便是陛下移魂入躯,重返华年,以肉身乘龙飞升之时!”
说着,挥手指向远处一个长方形,棺材一样的柜子。
“好好好!朕甚向往之!”
太上皇矫健地自宝座上起身,赤足疾步而下,亲手扶起老道。
“待朕入天宫,必亲自与道祖言说,让其使国师尽快上界辅助于朕!”
老道眉梢抖三抖:“谢过陛下。”
太上皇拉着他走向“棺柜”,跪于一旁的四名垂首小道童移步墙角。
太上皇见木柜周边紫光隐隐,煞是玄奥,愈加信服。
“这便是朕未来的躯壳?”
“正是。”
太上皇好奇地打量一番。
横放的柜中人只露出个被纱布缠成粽子似的脑袋,上插十三根银针。
“此子是九人中的哪个?”
“宁国贾家子,贾蓉。”
……
柜子里的贾容大感无奈。
这白胡子老头儿也太能吹牛哔了。
昨儿晚上他只是砸碎了屋顶、“棺材”,以及一盏小油灯。
那把火分明是这老牛鼻子带着小牛鼻子亲手放的。
除了被他砸扁的贾蓉,另外八个人都是对方师徒烧死的。
至于炉鼎、夺舍、移魂、飞升…皇帝倒是偏爱修仙,那也太扯了,贾容一个字都不信。
又听太上皇问:“余下两年,朕该如何做?”
“不需陛下劳心。”
张元清指着贾容的脑袋淡然道:
“和死去那八人相同,此子入阵之前已被贫道施秘法碎骨断筋,如此才能祛除本体污垢。又用祝由十三针封其灵台神魂,确保其不会生恶念妄念。
如今他尚需浸在药水中两月,重铸筋骨经脉,固化神识。
贫道今日便送其回贾府,命家眷精心伺候,待其康复后…
唔,陛下请看这边。”
张元清指向东南墙角。
“那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每灭一盏,便证明此子收拢一处功德于身,灯尽灭,则功德圆满。”
太上皇略略颔首,疑惑道:
“仅两年,能完成千件功德善事?国师万勿勉强,适当放宽时间也可,朕等了这许多年,不差一时半会,莫要让朕将就一副欠缺的身子。”
张元清:“陛下何必多虑?积德岂止行善助人,亦可除恶杀人。”
贾容:‘杀人?拿我当刀?’
杀人?太上皇深谙其道,遂大笑。
后,赏国师、传旨厚葬死去八人中一王两公家子弟。
至于余下五名八字符合的“百姓版报废炉鼎”,却是理不都理。
泥狗癞猪一样的普通人,为朕献命,岂非荣幸?
“去吧,待贾家子康复,能自如行走,朕再行赏赐,必保他顺利替朕行事。”
国师留下足够太上皇一年使用的龙虎山独家特制秘调极品紫绛香后,便跪安。
装着贾容的柜子凭空浮起,被四道童虚扶而出。
见之,太上皇讶异欣喜,对道家法术更心生虔诚。
负手静伫窗边,在香炉近处深吸香气,默念了一遍《太乙金华宗旨》后,太上皇直感提神醒脑、耳聪目明,说话都有劲儿了。
唤道:“夏守忠!”
一太监疾行入殿,未及参拜,便听主子沉声吩咐:“多派一队人南下,护好篁岭。”
似想到某处某人,太上皇狭长苍老的双眼露出神往与无尽温柔,喃喃:“脱胎飞升之日,旁人皆可弃,唯她,朕甚念之,必陪朕登天侍寝。”
夏守忠磕头:“奴才遵旨。”
“另外,自今日起,着贾家蛾子事无巨细,隔日一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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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哒哒、嗑哒哒。
五马车驾贵比亲王,插着杏黄三角道旗疾驰,直奔宁荣街。
车厢里,张元清垂首合目,手掐六壬,嘴里念念有词,似在推算什么。
三道童并排侧坐,不言不动。
另一个大一些、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的小道童,撑手坐在装贾蓉的柜子上,哼着小曲儿荡着脚,一派天真顽皮。
贾容泡着清凉的药液,在沉思。
要说穿越这种事,他在读原著时也是有想过的。
因最爱王熙凤,寻思魂穿贾琏最好。教她习字画画,夜夜驯凤,保叫她主动想着“换个样儿”。
炸毛凤凰调教成依人小鸟,何其美哉?
不成想画室莫名其妙着火,肉身穿了过来。
本也不错,至少不用跟着贾家一起倾倒,从外攻破、救一票妹纸出火坑,更自如。奈何眼下一动难动,嘴都张不开,死死受制于人……
从目前情况分析,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扮演贾蓉的。
也罢,躺平熬过这段养伤期再说,暂且将计就计。
他自我安慰道:
‘换个思路,宁国嫡孙,干掉贾珍老龟毛就是贾族族长,倒是比贾琏、宝玉等惫赖货地位更高,做事更便利。
对了,还有秦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