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躲劫
春草风前绿，桃花雨后红。
早春时节，冰消雪融，地气勃发，水土之气大盛，傅韶光背上发痒。
像有千只蚂蚁在爬行撕咬。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时隔三月，采气五月。
自己终于要再次脱壳。
预料到这次非比寻常，傅韶光没贸然行动，不仅因为这可能是自己由凡化妖的契机，还因为他想到了蚌妖。
究竟啥东西吃的它，至今一无所知，前世小说与民间传说等都言修行路上多劫难，异类得道命多舛。
傅韶光怕自己步了蚌妖后尘。
因此，他事先需要做些准备。
宁做无用功，不存侥幸心。
往后数日，他全力挖洞，巢穴四通八达，绵延到黑鱼、老龟与水蛇等地盘，它们都是山溪霸主，上次吃蚌肉也最凶。
还有洞口延伸至毒藻区与荆棘区。
且洞口不大，通道不宽，仅容傅韶光一虫通过，深入地下一丈左右。
当然，这非他数日之功，而是一年累积而成，只是这几日进行了升级。
通道四周布满被他搬运而来的尖刺，密密麻麻，傅韶光还辛苦收集了大量动物粪便，将洞府内外弄得臭气熏天。
惹得大部分水中生物绕道走。
若真有危险，也许看在脏污份上，会放弃吞食自己。
至于埋不埋汰，哪有命重要。
待一切准备妥当，傅韶光也快忍到极限，只是他依旧没莽撞蜕变。
而是熬到一个大晴天，饱餐一顿，他钻入洞中，堵上洞口，爬到荆棘区，深藏地下，裹上一层粪便，开始蜕壳。
前世传说与蚌妖夜死以及自己到了晚上会感觉更舒服，都告诉傅韶光：
妖邪鬼魅多阴天夜晚出行。
白日蜕变，艳阳高照。
或许能挡一挡可能存在的危机。
———
落日熔金，火烧云争分夺秒地绚烂，正如傅韶光在为生命争分夺秒。
最后一道余晖落尽时，他也脱去旧壳，渐趋长出新壳，生命层次开始晋升。
九天明月撒下皎洁清辉，为山林镀上一层银辉，河面波光粼粼，像极了蚌妖惨死那一夜。
夜色深沉时，虫鸣声骤然消失，捕猎与嬉闹的水中生灵消失无踪，万籁俱寂，水中出现一道身影，投下大片阴影。
粼粼波光消失，光线漆黑如墨。
巨大水花声响起，一只浑身长满鳞甲、身形类人却长有鳍的古怪生物游了过来，他双目猩红，宛如烛火，鼻子翕动，不断徘徊在傅韶光洞穴附近，仔细探寻什么。
随即他眼前一亮，游到一处所在，抬手一抓却是一只缩进壳中的老龟，眼里流露出人性化的失望与愤怒，怪物摇晃几下老龟，将其一把丢了出去，继续探寻。
随后他手臂探入一个洞口，张手一抓，一条水蛇缠绕在手臂上，本能地张口吞咬，坚硬鳞片却疼得蛇双目飙泪。
怪物大怒，随手捏住水蛇七寸，将其活吞入腹，转头继续寻找。
片刻后，愤怒的他吞下数条黑鱼。
最终他来到一片荆棘丛，鼻子翕动，恶臭气味顷刻上头，怪物忍不住后退数步，满脸厌恶，满心嫌弃。
可他不甘心空手而归。
尤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屏住呼吸，强忍不适，怪物无视荆棘丛的尖锐利刺，探出一根手指抠～洞。
尖刺被鳞片遮挡。
———
地洞底部。
正蜕变的傅韶光心中一寒。
熟悉恐惧感与压迫感传来，像极了蚌妖陨落那晚。
他明白：那东西来了！
躲在旧壳里，傅韶光努力稳住心神，强行驱除杂念，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后果，全力蜕壳求生。
快点，再快点！
砰然巨响声起。
怪物奋力掀开土层，扬起尘沙，最后他不耐烦，一拳猛砸，土层陷落八尺有余，随即感到异样，土层触感有些不正常。
抽出手臂，他打眼一瞧，只见手腕与手掌都被糊上一层粪便，黏糊糊，恶稠稠，怪物瞳孔紧缩，胃中酸水直冲嗓子眼儿，又被他强行咽下去。
旋即他顾不得探寻，立刻撒丫子狂奔，逃离此地，这地方简直有毒。
本以为是美味，而今看来美不美不知道，臭与恶心倒货真价实。
他被伤到了。
恐怕数日都难以下咽。
就是找到那小东西，自己也不敢吃了，谁知道他究竟是啥。
万一是粪成精，不敢想！
压迫感渐行渐远。
傅韶光如释重负，知道自己躲过一劫，收摄心神，专心蜕壳。
一场生命升华在黑暗地洞展开。
———
一抹晚霞醉黄昏。
翌日傍晚，狼藉荆棘丛终于有了动静，一只虫豸穿过黏稠层，摆动身躯，抖落身上部分污秽，露出些许素白光泽。
这只暂时弥漫臭味的特殊虫豸正是傅韶光，历时一天半，他完成第四十一次脱壳，如其所想，蜕变为妖……虫。
体型暴长至两寸，两颚锋利如刀，六足迅捷有力，五感更加敏锐，能感知周遭三寸气流变化与水流运动。
转头注视冒出恶臭的黏稠层，傅韶光暗自庆幸，幸亏他多留一个心眼儿，在底洞三尺处打造出一片粪层。
万一对方没被荆棘丛与表层恶臭吓退，这便是杀手锏，出其不意的恶心比明面上的恶心更令生灵破防。
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小心翼翼地爬行，巡视周遭环境，见附近几只霸主都消失无踪，傅韶光心花怒放，不枉费他苦心筹谋，眼下这片区域安稳不少。
打理干净虫躯，他先去饱餐一顿。
黑鱼住处长有可口绿藻，傅韶光早垂涎已久，张口双颚，咔咔吃上一顿美食，新生绿藻清脆鲜嫩，清香可口。
吃饱喝足，他没着急返回地洞，而是到水蛇与老龟领域探寻，没其他发现就返回巢穴休憩。
夜半时分，养好气力。
傅韶光在泥沙层中阴暗爬行。
这地方已经暴露，为防止怪物去而复返，他要转移地点，既不能离族群太远，又不能相隔太近，如此最安稳妥当。
最终他在一块偏僻水石下落脚，六足发力，一边警惕天敌，一边挖掘地洞。
忙活一晚上，傅韶光累到气喘吁吁，躺在地洞里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