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晴天娃娃来治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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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意识的呼唤

“嘀——”

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在惨白的屏幕上划出微弱而规律的峰谷。像一条永无尽头的、通往虚无的隧道。雨点敲打着玻璃,单调,固执。

镜片后的眼睛抬起来,扫过病历,落在陈风耀脸上。“林亦涵家属?”

风耀喉结滚动了一下,想站起来,膝盖发软。他撑着椅子扶手,把自己拔起来一点。“…男朋友。”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医生合上病历夹,金属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内心独白)又一个。身体回来了,魂丢了。“体征平稳。意识…不知所踪。最好…通知直系亲属。”

“…唤醒?”风耀盯着那条绿色的线,仿佛答案藏在那起伏的间隙里。

“常规手段…有限。”医生顿了顿,镜片反着冷光,“…有个实验项目。需要…最亲近的人接入。”语气平直,像念说明书。

“…谢谢。”风耀坐回去,重量压得椅子呻吟。他看着床上那张纸一样白的脸。(内心独白)接入?去哪接入?她的意识,是迷路在哪个雨夜的鸟?

眩晕袭来。风耀猛地扶住墙,冰凉的瓷砖激得他一颤。胃里空得发慌,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掏空了。一天?还是两天?时间在病房里糊成了一团。

门开了。母亲提着保温桶进来,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她没看床上,目光先锁在儿子灰败的脸上。

“…小涵?”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仪器。

“…还那样。”风耀靠着墙滑坐到地上,额头抵着膝盖,“…身体在。意识…丢了。”(内心独白)丢在超市冰冷的地砖上。为了推开我。

母亲走到床边,手指小心地拂开亦涵额前一缕头发。叹息沉甸甸地落下。“…苦命。”

“…她推的我。”风耀的声音闷在膝盖里,肩膀细微地抖,“…我…废物。”那点湿意不是泪,是身体榨干后挤出的最后一点盐水。

“…吃饭。”母亲拧开保温桶盖子,肉丸的香气突兀地冲进消毒水的味道里。她把筷子塞进风耀手里,触到他冰凉的手指。“…你喜欢的。”动作不容拒绝。

风耀机械地拿起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味同嚼蜡。每一口吞咽,都像在往下摁那团名为“内疚”的硬块。(内心独白)活着。像一种惩罚。

“…她爸妈?”母亲问,打破了咀嚼声的寂静。

“…国外。暴雨…回不来。”风耀盯着饭粒。又一个被水困住的地方。

“…我们轮着。”母亲声音也哑了,“…多好的囡囡。”目光落在亦涵颈间那颗沾灰的蓝石头上,黯淡无光。

风耀走到窗边。雨还在下。他从包里摸出一个新的晴天娃娃,白布,圆珠笔画的笑脸有点歪。用一根细线,把它系在窗框的旧钉子上。娃娃在雨幕前轻轻晃荡。

(内心独白)求你…听见。停雨。让她…回来。他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娃娃徒劳地晃。像他自己。

趴在床边,听着雨声和仪器的“嘀嗒”双重奏,意识模糊了。梦里没有雨。是海。风带着咸味。亦涵赤着脚在沙滩上跑,回头笑,牙齿白得晃眼。她的手是暖的。阳光…烫得皮肤发疼。

嘀嗒。嘀嗒。七天。像七块沉重的湿布,层层裹上来,闷得人窒息。窗框上的晴天娃娃多了七个,排成一列,在风雨里沉默地点头。

敲门声很轻。孙昊阳提着果篮,影子被走廊灯光拉得细长。

“哥…林姐?”他探头,声音压着。

“…老样子。”风耀没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个娃娃的布边。(内心独白)七天。针脚都熟稔了。像刻进肌肉的记忆。

昊阳放下东西,走近些。“…问过我们组了。”他舔了下嘴唇,“意识…可能没丢。是…去了别处。老家?或者…你们认识的地方?”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医学…捞不回来。得靠…最亲的人。去‘接’。”

风耀猛地转头,眼里的血丝像蛛网。“…接?”声音干涩,“…怎么接?”

“…隔壁组的项目。意识…接口?还在…实验。”昊阳避开他的目光,“…风险…不好说。但…”他没说下去。

(内心独白)实验?接口?捞意识?像从深海里打捞沉船?风耀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窗边那排湿漉漉的娃娃。死马…当活马医?他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笑,又像哭。“…试。”

昊阳点点头,没再说话,轻轻带上门走了。

风耀拿起剪刀和布。第八个娃娃。针尖刺破白布。(内心独白)亦涵…撑住。海…还等着。他对着床上的人低语,更像说给自己听。

中午。雨没停。风耀拨通安欣的电话。铃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亦涵老家?”安欣的声音带着睡意和警惕,“…干嘛?”

“…唤醒她。”风耀言简意赅,像在念咒。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新北。下面…一个县。”键盘敲击声传来,“…等等…聊天记录…”几秒后,手机震了一下。

一张截图。地名。街道。一个陌生的坐标。

风耀盯着屏幕的光。(内心独白)新北。意识飘去的“别处”?地图上的一个点。唯一的锚。

他开始往背包里塞东西。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母亲站在门口,影子投进来。

“…去哪?”声音疲惫。

“…她老家。”风耀拉上背包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很响,“…找她。”找那个可能困在旧时光里的意识碎片。

母亲没拦。只是走进来,把一叠钱塞进他背包侧袋。“…当心。”两个字,重若千钧。她看着儿子凹陷的眼窝和窗边那排沉默的晴天娃娃。(内心独白)去吧。总比…干坐着强。

风耀点头。背包甩上肩,很沉。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和那条执着起伏的绿线。转身,走进门外淅沥的雨幕里。雨点砸在头上,冰凉。像某种…启程的洗礼。

(内心独白)意识…等我。别走太远。他攥紧了口袋里那张打印出来的、带着墨香的地址截图。走向车站的方向,背影在雨雾中很快模糊。窗内,第八个晴天娃娃,在风雨中徒劳地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