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年
未央宫旁，太医署中。
王阮下手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像是太阳穴，脖颈大动脉这些容易出事的位置，他都是避开的。
所以，夏侯赐其实伤的并不算太重。
之所以会晕倒，大部分原因，其实还是被气的。
经过太医署的一番医治，他总算是悠悠转醒。
然而，刚刚醒过来，夏侯赐就见到了前来传旨的春陀，差点没又气晕过去。
“你说什么？陛下要让我禁足？”
夏侯赐顶着一张乌青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打的，还是因为听到消息之后黑的。
“凭什么？”
“王阮那个混蛋，他动手打了本侯，结果陛下不罚他，竟然罚本侯？”
不算太大的房间当中，夏侯赐暴跳如雷的声音回荡不已。
见此状况，一旁前来传旨的春陀忍不住劝道。
“汝阴侯请息怒，陛下也不是没罚王君侯，您二位在宫中斗殴，诸多公卿大臣都看见了，这般日子，如此胡闹，陛下焉能不震怒？”
“那陛下罚了他多少？”
夏侯赐闷声问道。
春陀一阵语塞：“呃，也是五百金。”
“他打的我！”
“凭什么罚的一样，还要让本侯禁足！！！”
夏侯赐顿时暴跳如雷。
见此状况，春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只是吩咐跟来的侍者，将汝阴侯送回府中，便转身离开了。
外间的风雪渐渐开始变大，夏侯赐被侍从扶着，乘上了马车，越想越气，索性掀开帘子，吩咐道。
“不回府了，去曲逆侯府！”
马车停了下来，一旁的侍从小心翼翼的道。
“可是君侯，陛下让您在府中禁足……”
“啪”的一声，夏侯赐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冷哼道。
“本侯的事，要你来管，转道！”
底下人再不敢多说，连忙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相较于夏侯赐的愤怒，王阮的心情却很好。
这一场架打的神清气爽，顺带着还埋了个没人看出来的坑，虽然损失了五百金，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回到府上，仆役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和后世不同的是，秦汉时期，还没有用大红色彰显年节喜庆的传统。
院子当中，卫少儿和卫子夫两个人，拿着一把桃枝，插在各处，祈福辟邪。
卫青和卫长君两个人，搬了梯子上到梁下，将长长的苇索悬挂起来，迎风飘荡。
厨房里头炊烟腾腾，热气和香气从里头飘出，溢满了整个院子。
“郎君回来了！”
卫君孺现在，已经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整个府邸上上下下，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看到王阮的车驾在外头停下，她连忙从院子里小跑出来迎接，临到门口，才想起来要注意仪态。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福了一福，道。
“郎君上朝辛苦了，妾备了椒柏酒和肉羹，郎君可先解解乏。”
说着，她就要让人去厨房拿。
但是，王阮伸手牵住了她，道：“不用让人去拿了，咱们自己去。”
这般举动，要是放到一些老牌贵族的府里，一定会觉得失礼。
但是，王阮是个现代人，卫君孺是个穷苦出身，自然都没这种概念。
两个人拉着手，一路溜达着，就到了厨房。
此时，众多厨娘仆役，正在里头忙碌着。
见到二人过来，都纷纷露出惶恐的神色，低头行礼。
“君侯，夫人……”
王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忙各自的。
随后，他就像小时候过年一样，带着卫君孺两个人，像是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样。
掀开蒸笼，先拿两个蒸饼、然后从火上拿下来一块炙肉、再不然，就从陶罐里盛两勺羊羹尝一尝。
厨房中的一众仆妇，看着这个顽童一样的关内侯，心中无奈之极，但是也只好听之任之。
好是转了一圈之后，王阮各种吃的都尝了尝，总算是吃饱了。
不过……总觉得缺点什么！
对了，炒菜！
看着面前这一大堆的青铜和陶制厨具，王阮忽然想起来。
他没记错的话，在唐宋以前，不管是百姓还是贵族，普遍都是以蒸煮作为食物的主要加工方式。
这种方式不能说不好吃，但……也就那样吧！
对于习惯了现代各式菜式的王阮来说，其实是不满意的。
只不过之前寄人篱下，而且，每天又忙忙碌碌，疫病的事情都处理不完，自然也就没空顾得上考虑这个。
现如今人吃饱了，就开始想七想八，愈发怀念起炒菜的香味了。
说干就干。
“阿孺，府上有没有铁制的东西？”
拉着卫君孺在厨房里翻腾了一阵，可惜的是，没有什么收获，现如今主流的炊具，都还是青铜器和陶器。
“郎君要自己做菜吗？”
卫君孺嘴角还沾着点心的碎屑，她把嘴里的一块蜂蜜糕咽了下去，眨了眨眼问道。
“有吗？”王阮问道。
他没记错的话，虽然炒制的方式，是在唐宋以后才普及开，但是铁器应该是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了。
“铁器的话……”
卫君孺已经习惯了王阮时不时的惊人举动，她认真的想了想，道。
“妾身之前在公主府的时候，好像在厨房见过一个铁釜，不知道是不是郎君要找的东西。”
“要不，妾身让姜伯去公主府借一下？”
“好。”王阮点了点头，很快便让人将姜伯找了过来，然后，在对方一头雾水的神色当中，描述了自己的要求。
以他现在和公主府的关系，这点小事，连跟平阳公主说都不用。
姜伯办事很是得力。
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公主府出身，没过多久，便把铁釜拿了过来，顺带着还带回来了好几个铁鼎，铁鍑，铁鑊等。
看样子，是把公主府内符合要求的铁器，都给搬回来了。
“郎君要怎么做？”
卫君孺看着面前的这些铁器，也有些好奇。
倒是王阮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些铁器，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炒制的方式了。
他印象当中的铁锅，是薄薄的一层，但是，眼前的这些铁器，不管是铁釜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厚实的很。
看来，这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没有办法做出来薄壁的铁锅。
也罢，东西都拿来了，就试试吧！
这些铁器里面，相对还算薄一些的，是一个名叫铁鑊的容器。
从外形上看，它和铁锅差不多，只是更深一些，更厚一些而已。
据卫君孺说，这是贵族们宴饮的时候，放在炭火上，临时给肉羹保温加热用的。
厨房的灶台太大，不适合这小小的铁鑊。
所以，王阮又让人用黄泥，在外头临时搭了个小灶台。
没有铲子，他只能用长长的铜箸替代，油就用熬出来的猪油。
鉴于铁鑊比普通的铁锅要厚一些，导热的性能可能不太好，所以，王阮没打算做什么太复杂的菜。
选择了最简单，对于火力要求也相对较小的炒鸡蛋。
两颗鸡蛋被打进陶罐里，加盐之后，用筷子搅匀。
灶台底下，木柴早早的被架了起来，新柴旧柴叠在一起，炽热的火焰舔舐着铁鑊的底部。
热度迅速上升，一勺猪油被放进铁鑊当中。
等了片刻之后，搅匀的鸡蛋液被倒了进去，铁鑊里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鸡蛋液迅速的膨发胀大，变成金黄诱人的颜色。
王阮用铜箸把鸡蛋划散，不过片刻，这个时代的第一道炒菜，就新鲜出锅了。
“阿孺，来尝尝？”
卫君孺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漆盘里金黄灿烂的鸡蛋，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顿时食指大动。
她拿起铜箸，伸手夹了一块，送到嘴里，很快，水灵灵的大眼睛就瞪了起来。
“好吃，妾身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说罢，她又夹了一块，送到了王阮的嘴边，道。
“郎君真厉害。”
王阮尝了一口，顿时感到一种熟悉的口感，在嘴里蔓延开来，让他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姜伯站在一旁，看着二人这般神情，也不由有些疑惑。
但是，当王阮将漆盘推到他的面前，让他也尝了一口之后，姜伯也顿时瞪大了眼睛，道。
“君侯，这，奴婢在公主府中，也算是见过尝过不少珍馐美馔，但是，从未吃过这种口感的食物。”
他看着面前的铁鑊，再看看旁边的油罐，似乎萌发了什么新的思路。
“既然这鸡蛋可以这样做，那豚肉，羊肉是否也能这般炮制？”
王阮看了一眼这老头，心说你脑子动的挺快。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
“此法为炒制，各色食物都可以用在上头，回头我告诉你几个菜谱，你让厨房尝试一番。”
“是。”姜伯躬身应答：“请君侯放心，奴婢一定吩咐下去，让他们守好菜谱，绝不对外泄露半分。”
呃，你开心就好。
王阮眨了眨眼，只是道：“这种炒制之法，是用短时间内的高温，让食物从内而外变熟，所以用铁器最好，但是，这些铁器都太厚，若是能够设法做薄，或许能有更好的效果。”
事实上，对于炒菜这种东西，王阮更多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怀念一下曾经的味道。
但是对于现在这个时代，能够还原几分，他是不抱希望的。
除了铁锅这种薄壁铁器的制作难度之外，各类食材也是一个大问题。
这个时代，没有便捷的菜蔬，即便是贵族，在这个季节能够吃到的，也就是一些肉食和冬葵，芜菁，芦菔等几样寥寥无几的食材。
除此之外，还有稳定的火源，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但是，看着姜伯激动的样子，他倒是也没有打击对方，丢下几个他觉得，用这个时代的食材，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做出来的菜谱后，就继续带着卫君孺到处溜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