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邻里街坊
“爹！你教我武功吧！我要去闯荡江湖！”
“滚蛋！我这两天忙得很，没闲工夫跟你这小兔崽子瞎扯！”
“好嘞！那我过两天再问您。”
话罢，胖娃娃趴到垫脚的椅子上，用一条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地面。奈何，这胖娃年岁太小，个子也不高，那脚尖明明离地面不过寸许距离，却让胖娃娃迟迟不敢落地。
这一幕引得众人哄笑，太平客栈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离胖娃最近的一名大汉见状，笑着抱起胖娃。
胖娃顿时疑惑自己怎么飞起来了，只当自己如那评书话本里的大侠一般自行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为了绝顶高手。可紧接着便感觉头顶痒痒的。抬头一看，却只看到一个长满了胡子的下巴。
然，单凭一个下巴，胖娃便将人认了出来。
正是街尾那家“万胜武馆”的馆主钟万胜。
胖娃顿时兴高采烈的道：“老钟叔！”
钟万胜笑着应了一声。可不等他把胖娃放下，便听那胖娃道：“你又让钟婶婶赶出来啦！”
顿时间，客栈内愈发的快活了。
钟万胜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却没对胖娃发火，而是冲着客栈内其余客人骂道：“笑你们娘个蛋！”
这太平客栈开在燕京老街，也没什么特色，是以客流不大。但胜在实惠，邻里之间懒得开火或者家中安排宴席之类便多在这里。是以，这客栈内基本皆是邻里好友，也没人跟钟万胜计较，甚至有那平日里贫嘴的反而调笑起来。
面对此等情况，钟万胜也不追骂。于他而言，骂那一句是表示态度，好挣回面子，却并非真的动怒。不再追骂则是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大丈夫所为。
但大丈夫也是有小脾气的。
当下，钟万胜便驾着胖娃的胳膊，把他他举到和自己平视的位置，满面肃然的道：“好你个平小胖，可是忘了我的教诲？若想当大侠，岂可对旁人恶语相向？”
胖娃见状，也是满脸严肃，一副大人模样，道：“钟老叔，您虽然是开武馆的，却不能不读书。我又没撒谎或者中伤您，最多只能算童言无忌。您却说我对您恶语相向，此乃污蔑之言，是以您这才叫恶语相向。”、
钟万胜哈哈大笑，用自己的络腮胡子用力蹭了蹭胖娃白白嫩嫩的脸，惹得胖娃咯咯笑后，便将胖娃四平八稳的放到地上。接着，蹲下身道：“你钟妹妹也来了，就在楼上赖床呢，去把她叫起来吃早饭。”
胖娃顿时高兴的道：“找钟妹妹玩儿去喽！”
目送胖娃上楼，钟万胜便转过头，倚着柜台，对正在低头算账的平安客栈老板，也是胖娃娃的父亲平常开口道：“平老哥，看你家小平安多喜欢我闺女啊，要不咱两家结个儿女亲家？”
“可得了吧。”平常头也不抬的道：“你那姑娘今年才六岁，就敢大半夜一个人连个灯笼都不打的从你家跑到我客栈里找你，就凭这胆魄，跟他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要是成了亲，还不把我儿拿捏得死死的？”
“江湖儿女嘛，最起码成了家以后不至于让旁人欺负了。”
听了这番话，平常抬起了头，见钟万胜颇为自豪的模样，登时有些无奈的道：“是，不让旁人欺负，尽让你闺女欺负了。回头小惠儿再跟他娘学两手武艺，我这客栈就算给你们爷俩儿开的了。”
钟万胜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惊喜的道：“平老哥你答应啦！”
显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平常口中的“爷俩儿”并不是指他和钟惠，而是指他和平安这胖娃。
算好了最后一笔账，平常合上账本放到一边，道：“钟老弟若是不忙，晚上等我关了门就去你那里把两个孩子的事儿定下来吧……”
话至此处，钟万胜满脸希冀的望着平常，而平常则轻叹一声，道：“倒插门儿也无妨。”
“太好啦！老哥哥您可算是松口了！”钟万胜得了准信儿可谓喜不自胜，但紧接着便感觉到了不对。他这些年软磨硬泡，可平常却始终不肯松口，怎地忽的变了性子。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和这几天的举止，似乎有些像……交代后事？
“老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钟万胜凑上前，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平常微微点头，却又摆了摆手。
多年交情让他立刻明白了平常的意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当下，他也不再多问，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过身开始跟客栈里的其余人宣扬起两个孩子的喜事。
众人一听钟万胜多年以来的愿望终于得偿，开始纷纷道贺，还有人嚷嚷着让平常多开几坛好酒请客，就算作提前喝上两个孩子的喜酒了。
钟万胜高兴的抱拳朝四周行礼，说是等日子定下了就安排酒宴酬谢邻里。
平常则是对那几个要酒喝的摇了摇头，道：“一大早的，喝的哪门子酒？你们几个酒鬼也不怕自家媳妇不让进自家门？”
这么一来，原本喜气洋洋的众人更是笑成一团。
然，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突然打破。
“不想死的，都滚！”
冷冽的声音仿若一柄利刃划破水面，斩碎了客栈内的温馨。
一个高大健硕，身着黑衣的疤面大汉说完这句话直接一刀砍在门框上，只见刀身入木三分。
威胁之意无需言表。
众人见状，纷纷留下银子起身便走，唯有钟万胜留下，对着那疤面大汉一抱拳，道：“在下万胜武馆钟万胜，哪一道的江湖朋友，报个腕儿……”
“砰！”
不等钟万胜说完，便被那人一脚踹倒在地，滚地葫芦般撞翻一排桌椅板凳，直接昏死过去。而始作俑者，那名疤脸大汉却看都不看钟万胜一眼，只是死死的盯着平常，道：“你以为隐姓埋名就能……”
“砰！”
不等那疤脸大汉说完，便被平常一拳揍翻在地，滚地葫芦般跌出门外，直接昏死过去。平常随手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便打算出门打算把那疤脸大汉拖回客栈，弄醒以后问问话。
可刚一出门，便见先前那些走了的邻里们拿着粪叉、菜刀等各样家伙，成群结队的直奔平安客栈而来。
而领头的坊正，那位已然年近杖朝的北疆老兵更是光着膀子，拎着一口雁翎刀，边走边骂。
“他奶奶的！哪儿来的王八蛋！当真是有一颗好狗胆！欺负到咱老街来了！老哥几个抄家伙！直接剁碎了一家分点儿，带回去喂猪狗！”
老头儿不仅岁数大，嗓门儿也大的震耳欲聋。
平常无奈，只得上前连连抱拳，劝道：“贾老唉！您可收着点儿吧！而今可是泰安年间了啊！”
贾老却满不在乎的道：“泰安年怎么了？那龙椅上坐着的不还是姓朱的？当年老子跟着高宗爷在这燕京地界儿砍反王朱棣的时候，他爹还在朱老二的卵子里呢！”
平常更无奈了。
这位贾老当年救驾有功，格外受高宗建文帝赏识。不过他本人不愿接那高官的位置，也没要什么爵位，只讨要了一笔不菲的银钱做赏。不仅如此，贾老还给高宗当了大半辈子亲卫，连高宗驾崩的时候都陪在身边，还与先帝的父亲同辈相交，便是而今燕京城顺天府衙里那位正三品的皇亲都不敢招惹，更何况他平常了。再者说了，老头儿不是吹牛，是真有底气，毕竟至今年节寿辰之类，这位可都能从宫里边收一份礼的，就连那随礼而来的贺信都是以晚辈自居。
不过老头对这帮老街坊倒是真的照拂有加，是以在平常苦劝之下，终于作罢，没有亲自抄刀剁碎那个疤面大汉。但依旧狠狠踢了平常一脚，骂道：“奶奶的！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又没死，你怕个卵蛋！有事儿言语！这么些年街里街坊的，还他妈见上外了！对了，老钟家那个倒插门儿呢？哦，昏你店里了？咋着？这是又让他媳妇儿揍出来啦？行！反正你们俩平常最要好，那就你先照顾着，回头儿钟家闺女儿消气了，你再给他送回去。行啦，散啦！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
片刻之后，街坊邻居们见不用动手了，又没了热闹看，便各自回去。
平常则在几个邻里的帮手下，把那疤面大汉拖进了客栈里。
而隐藏在远处，目睹了全程的花常在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以前没来过老街，只听说这里民风颇恶。但是今儿个，他算是涨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