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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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尘封的真相

古蔺县档案馆坐落在老城区一栋灰砖建筑内,门前两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张领军推开沉重的木门,陈旧的纸张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查什么资料?”柜台后的老管理员头也不抬地问道,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1958年前后的商业档案,特别是关于郎酒厂的。”张领军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老管理员这才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张家人?”

“是的,张建国是我祖父。”

老管理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慢吞吞地站起身:“跟我来。”

他领着张领军穿过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架,来到最里面一个上锁的铁柜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档案馆里格外清晰。

“这些是未公开的档案。”老管理员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封面上写着“1958年商业纠纷调解记录”,“本来不该给你看...但老张当年对我有恩。”

张领军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接过册子。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破损,但字迹依然清晰。他快速翻阅着,突然在一页停了下来。

“1958年6月12日,香港林氏酒业林鹤年诉古蔺郎酒厂张建国违约案...”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褪色的文字。原来1958年5月祖父留下那张纸条后不久,林鹤年就突然起诉祖父违约,声称“神采飞扬”配方和品牌归他所有。调解记录显示,当时林鹤年提供了两人签订的合作协议作为证据,但祖父反驳说协议明确约定配方改良权归郎酒厂所有。

“调解结果如何?”张领军抬头问道。

老管理员叹了口气:“没有结果。当时正值困难时期,外资撤走,案子不了了之。你祖父保住了配方,但神采飞扬这个名字暂时不能用了,直到九十年代才重新启用。”

张领军继续翻阅,突然发现后面附着一份当时的新闻报道复印件。香港《工商日报》1958年7月的一篇报道标题赫然写着:“大陆酒厂违约林氏痛失秘方”。文章引述林鹤年的话称“张建国背信弃义,窃取商业机密”。

“这是污蔑!”张领军忍不住出声。

老管理员摇摇头:“商场上这种事多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听说后来林鹤年派人来偷过配方,没成功。”

张领军脑中灵光一闪:“您知道详情吗?”

“不清楚。但你可以问问镇东头的老赵,他父亲当年是酒厂保卫科的。”

离开档案馆时,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闷雷声。张领军拨通陈小满的电话,却听到那头一片嘈杂。

“领军!”陈小满的声音断断续续,“实验室...有人...快来...”

电话突然断了。张领军心头一紧,立刻拦了辆摩托车赶往酒厂。

刚进厂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张领军冒雨冲向实验室,远远就看到陈小满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怎么回事?”他气喘吁吁地问。

陈小满拉着他进屋,锁上门:“刚才又有人来打探,我假装在整理数据,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要找什么飞天配方。”

实验室里,她已将被破坏的设备简单整理过,新采集的菌种样本被小心存放在角落的保温箱里。

“飞天配方?”张领军皱眉,“我在父亲笔记里看到过,但没具体内容。”

陈小满递给他一条毛巾擦雨水:“我从我爸的老同事那里打听到一些事。”她压低声音,“据说飞天是郎酒最古老的配方,只在家族内传承,连厂里老师傅都不知道具体内容。”

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震耳的响声。张领军简要说了档案馆的发现。

“所以林世诚是来报仇的?”陈小满瞪大眼睛,“为他祖父讨回公道?”

“不全是。”张领军摇头,“如果只是报复,他大可以早动手。我猜他真正想要的是配方——完整的神采飞扬配方,包括我祖父改良的部分。”

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陈小满苍白的脸。她突然抓住张领军的手臂:“等等...如果林世诚知道飞天配方的存在,那他一定是从...”

“厂里内部人那里听说的。”张领军接过她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陈小满咬着嘴唇摇摇头:“不可能...我爸虽然固执,但绝不会背叛酒厂...”

张领军没有回答。他想起了财务老王的反常举动,还有实验室两次被破坏的巧合。谁知道酒厂里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暴雨如注,看来短时间内无法离开了。陈小满打开保温箱检查菌种样本:“还好,温度湿度都稳定。这批样本太珍贵了,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们轮流守着吧。”张领军提议,“你先休息,我值第一班。”

陈小满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两包方便面:“一起吧。这种天气,谁也睡不着。”

他们用热水壶泡了面,就着实验室的微光吃了起来。雨声如鼓,反倒营造出一种奇特的安宁感。

“你为什么会去法国学生物工程?”张领军突然问道,“酒厂子弟一般不都学酿酒吗?”

陈小满搅动着面条,沉默了一会:“我妈走得早,我爸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酒上。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玩,最喜欢的就是观察霉菌和昆虫。”她笑了笑,“后来高中生物老师说我有点天赋,鼓励我往这方面发展。”

“没想过继承父业?”

“想过啊。”陈小满喝了口面汤,“但我爸说女孩子不适合在车间里摸爬滚打。现在想想,他可能只是不想我像他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小镇上。”

张领军想起自己离家时与父亲的争吵,心有戚戚:“父母总是这样,想让我们走他们安排的路。”

“你呢?”陈小满抬头看他,“上海的大好前程不要,跑回这个快倒闭的酒厂,后悔吗?”

窗外的闪电照亮了张领军的脸,他看向墙上父亲的照片:“奇怪的是...不后悔。虽然累,但比在上海时充实。”

陈小满笑了,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因为你骨子里还是个酿酒人。就像那些菌种,”她指了指保温箱,“给它们合适的环境,就会自然生长。”

夜深了,雨势稍缓。陈小满趴在桌上小憩,张领军则继续翻阅父亲的笔记,寻找关于“飞天”配方的蛛丝马迹。突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夹页中滑落。

照片上是父亲和陈三泰年轻时在酒厂的合影,两人举着酒杯,笑容灿烂。背面写着一行字:“与三泰兄共试新酒,1983年春”。

张领军想起陈三泰对父亲的忠诚,不禁怀疑自己先前的猜疑是否过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他点开图片,血液瞬间凝固——照片上陈三泰正和林世诚在一家茶馆交谈,时间显示是三天前。附言只有一句话:“你以为谁是朋友?”

张领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陈小满被惊醒,迷糊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张领军迅速锁上手机屏幕,“你继续睡吧。”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雨夜。如果连陈三泰都不可信,这酒厂里还有谁能信任?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张领军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陈小满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去镇上买实验器材,中午回来。菌种样本藏在安全处,别告诉任何人位置。”

张领军揉揉酸痛的肩膀,决定去找老赵打听1958年的事。刚走到厂门口,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林悦精致的脸庞。

“张总,巧啊。”她今天戴了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有空喝杯咖啡吗?”

“没空。”张领军冷淡地回答。

林悦摘下墨镜,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我需要和你谈谈...关于我父亲。”

张领军本想拒绝,但她眼中的恳切让他犹豫了:“十分钟。”

他们去了镇上唯一一家咖啡馆。林悦点了两杯美式,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看看这个。”她推过来一份文件,“我父亲书房的保险箱里找到的。”

文件是一份1958年的商业合同,林鹤年与一个名叫周福的人签订的。内容大致是周福承诺提供郎酒厂的“飞天”配方,换取五万元港币和香港居留权。

“周福是谁?”张领军皱眉。

“我查过了,“林悦压低声音,”他是你祖父时代的郎酒厂技术副厂长,1958年底突然辞职去了香港。“

张领军心跳加速——这就是老管理员说的“偷配方”事件?周福是内鬼?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他警惕地问。

林悦搅动着咖啡,没有立即回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因为我发现父亲不只是想收购郎酒...”她终于开口,“他要毁了它。那份合同后面还有一页。“

张领军翻到后面,发现是一份近期文件,标题为“品牌重组计划”。内容显示收购郎酒后,林世诚打算逐步淘汰现有产品线,将“神采飞扬”作为新品牌推向国际市场,但与郎酒传统工艺完全割裂。

“这...”张领军震惊了,“他要把郎酒的灵魂抽空,只留个壳子?”

林悦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从小听祖父念叨神采飞扬的恩怨,以为真是你们张家背信弃义。但现在...”她指了指文件,“谁才是真正的背叛者?”

张领军仔细审视着她,试图判断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但林悦眼中的痛苦看起来太真实了。

“为什么要帮我?”他直截了当地问。

林悦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商业竞争可以,但不能践踏几代人的心血。”她顿了顿,“而且...我对你有好感,不想看你被蒙在鼓里。”

张领军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小满。

“领军!”她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快回实验室!我成功了!菌种分离成功了!”

张领军立刻站起身:“我得走了。”

林悦抓住他的手腕:“小心我父亲。他现在知道你在查1958年的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张领军点点头,匆匆离开咖啡馆。回到实验室,他看到陈小满正对着显微镜手舞足蹈,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你看!”她拉他凑近显微镜,“这就是那株关键菌种!纯培养出来了!”

显微镜下,一团团丝状菌丝呈现出完美的形态。张领军虽然不懂微生物学,但能感受到陈小满的兴奋。

“这意味着什么?”他问道。

“意味着我们可以开始优化配方了!“陈小满激动地解释,“这株菌产生的酶能将淀粉转化为糖的效率提高30%,而且会产生特殊的芳香物质...就是78年那批老酒的风味关键!”

她突然抱住张领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们就要成功了!”

张领军愣住了,陈小满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赶紧松开手,脸颊绯红。

“我是说...科学就要成功了。”她结结巴巴地补充道。

张领军笑了,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短信:“今晚8点,老酒厂仓库见。事关你父亲死因。——一个朋友”

他盯着这条来历不明的信息,心中警铃大作。是陷阱还是真有人想帮他?想到林悦的警告,他犹豫了。

“怎么了?”陈小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张领军把手机递给她看:“你觉得呢?”

陈小满皱起眉头:“太可疑了。但...”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是关于你父亲的死因...”

“我决定去。”张领军收起手机,“但得做好准备。”

他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的酒厂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1958年的恩怨,父亲的突然离世,林世诚的步步紧逼...所有线索似乎正在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

而就在此刻,酒厂某个角落,有人正通过手机监听他们的每一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