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凌晨三点，虞晚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梦中她不断坠落，威亚的绳索在空中扭曲如毒蛇，而地面上的陆临川冷眼旁观，眼角挂着讥讽的笑。她大口喘息，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直到指节发白。

别墅里寂静得可怕。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一切都提醒着她所处的荒谬境遇。虞晚晚蜷缩成一团，却再也无法入睡。

鬼使神差地，她光着脚走出客房，沿着走廊来到主卧门前。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主卧比客房大了一倍，中央的king size床上，陆临川背对着门侧卧而眠，被子只盖到腰间，露出线条分明的背部轮廓。虞晚晚站在门口，莫名感到一丝安心。

“做噩梦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虞晚晚吓得一颤。陆临川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我...“虞晚晚绞着手指，“客房太陌生了，我睡不着。“

陆临川沉默片刻，掀开被子一角：“过来。“

虞晚晚瞪大眼睛：“什么？“

“别想太多。“陆临川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明天还有采访，我需要你保持状态。“

虞晚晚犹豫了几秒，最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尽量贴着边缘躺下，与陆临川保持着最大距离。床垫出乎意料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陆临川惯用的那款香水。

她僵硬地躺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背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陆临川似乎又转了回去。

正当虞晚晚开始后悔这个决定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肩膀，轻轻一拉，将她转了过去。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按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陆临川！你——“

“嘘。“男人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别动。“

虞晚晚浑身紧绷，脸颊贴着陆临川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心跳。更可怕的是，这个姿势莫名熟悉，她的身体自动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仿佛练习过千百次。

陆临川的手在她后背有节奏地轻拍，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你...经常这样哄我睡觉？“虞晚晚小声问。

陆临川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以前经常做噩梦。“

“为什么？“

“不知道。“陆临川的声音闷闷的，“你从来不说。“

虞晚晚想追问，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倦意击中。陆临川的体温和心跳声像是最好的安眠药，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陷入无梦的睡眠。

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主卧门关着，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虞晚晚猛地坐起，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让她耳根发烫。

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叠好的衣服和一张便签：「十点采访，穿这个。——L」

便签上的字迹干净利落，像极了陆临川本人。虞晚晚拿起衣服——一条简约的白色连衣裙，不是她衣橱里那些浮夸的款式。

她刚换好衣服，门就被敲响。

“进。“

小桃探头进来，手里端着早餐托盘：“姐，你醒啦？陆老师说你在主卧，我还以为...“

“别多想。“虞晚晚急忙打断，“我只是...做噩梦了。“

小桃眨眨眼，把托盘放在床边：“林姐和节目组已经到了，在楼下布置设备。陆老师说让你吃完早餐再下去。“

虞晚晚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今天都要拍什么？“

“先做个单独采访，然后拍些日常互动。“小桃压低声音，“姐，你真的不记得这五年的事了？“

“嗯。“

“那...“小桃犹豫了一下，“你和陆老师的事也不记得了？“

虞晚晚放下三明治：“小桃，你知道多少？“

“不多。“小桃摇头，“我只跟了你两年。但陆老师的助理周哥说，你们刚结婚时可甜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她突然噤声，因为门被推开了。

陆临川站在门口，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他扫了一眼虞晚晚身上的裙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

虞晚晚突然紧张起来：“我需要做什么？“

“做你自己。“陆临川顿了顿，“五年前的你自己。“

楼下客厅已被改造成临时摄影棚，灯光和摄像机对准了中央的双人沙发。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迎上来，自称是《完美夫妻》的导演刘雯。

“虞老师，陆老师，我们先做个简单的采访。“刘雯笑着说，“就当聊天，不用紧张。“

虞晚晚和陆临川并排坐下，中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刘雯看了看，委婉地说：“两位老师可以坐近一点吗？这样画面比较好看。“

陆临川面无表情地往虞晚晚那边挪了挪。虞晚晚深吸一口气，主动挽住他的手臂，感受到男人瞬间的僵硬。

“很好！“刘雯示意摄像开机，“第一个问题，两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虞晚晚脱口而出：“2019年金狮奖颁奖礼，我提名最佳新人，他拿最佳男主。“

陆临川看了她一眼：“你记得？“

“我说了我只记得五年前的事。“虞晚晚小声嘀咕。

刘雯眼睛一亮：“这个有意思！虞老师是选择性失忆吗？“

“可以这么说。“陆临川接过话头，“晚晚最近压力大，医生说是暂时性的。“

“那陆老师能分享一下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陆临川沉思片刻：“她穿着一件薄荷绿的裙子，站在领奖台边上，紧张得把感谢词都捏皱了。“

虞晚晚惊讶地转头看他。她完全不记得陆临川注意到这些细节。

“哇，陆老师记得好清楚！“刘雯兴奋地记录，“那第一次约会呢？“

“《春日迟迟》杀青那天。“陆临川面不改色，“她NG了二十多次，我请她吃饭赔罪。“

虞晚晚瞪大眼睛：“明明是你NG！“

陆临川嘴角微扬：“看，她连这个都记得。“

采访持续了一小时，刘雯的问题从初遇到求婚，从蜜月到日常。陆临川应对自如，仿佛那些回忆都刻在脑子里。而虞晚晚则半真半假地配合着，时不时被陆临川的“补充说明“震惊到。

“最后一个问题，“刘雯笑着说，“两位老师有什么只有对方知道的小习惯吗？“

虞晚晚正想摇头，陆临川却开口了：“她做噩梦的时候，喜欢被人抱着睡。“

虞晚晚耳根一热，昨晚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那虞老师呢？“刘雯转向她。

虞晚晚绞尽脑汁，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照片：“他...钱包里一直放着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

这次轮到陆临川愣住了。刘雯惊喜地拍手：“太棒了！这种小细节最打动人。“

采访结束后，节目组拍摄了一些“夫妻日常“片段——陆临川在厨房煮咖啡，虞晚晚从背后抱住他；两人在花园里共读剧本，不时相视一笑。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却又在镜头下显得无比自然。

“完美！“刘雯看着监视器回放，“两位老师的化学反应太棒了，根本不像结婚三年的夫妻，倒像是热恋期！“

虞晚晚勉强笑了笑，心想这大概就是演技的力量。

下午，节目组安排他们去郊外的训练基地，为真人秀做前期集训。《完美夫妻》除了日常互动，还设置了各种挑战环节，需要夫妻双方配合完成。

基地里已经聚集了几对参与节目的夫妻，虞晚晚认出其中一对是歌手赵子琦和她丈夫，另一对是网红情侣。

“今天我们先测试各位的基础体能和技能。“教练宣布，“然后会根据结果设计专属挑战。“

测试从简单的体能开始，接着是平衡性、协调性。虞晚晚常年拍古装戏，这些都不在话下。陆临川更是轻松完成，引得一众工作人员小声赞叹。

“最后是射箭。“教练指着远处的靶子，“这是下期节目的重头戏，古代夫妻狩猎主题。“

虞晚晚眼睛一亮。她从小跟爷爷学射箭，曾是省青少年队的后备队员，只是从未在公开场合展示过。

第一对夫妻上前尝试，网红女友连弓都拉不开，撒娇让男友代劳。赵子琦倒是射中靶子，但离靶心还远。

轮到虞晚晚时，陆临川低声问：“需要我帮你吗？“

“看着吧。“虞晚晚接过反曲弓，熟练地检查弓弦，搭箭拉弓。她的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呼吸平稳，眼神专注。

嗖——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全场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掌声。虞晚晚嘴角微扬，连续射出三箭，呈品字形钉在靶心上。

“天啊！“刘雯激动地记录，“虞老师还有这手绝活！“

虞晚晚转身，正好对上陆临川的目光。男人眼中闪烁着惊讶和...欣赏？那眼神让她心头一颤，急忙移开视线。

“陆老师要不要试试？“教练递过另一把弓。

陆临川接过，站到虞晚晚刚才的位置。他拉弓的姿势略显生疏，但稳如磐石。箭矢飞出，擦着靶心边缘扎入。

“不错！“教练称赞，“虞老师能指导一下您先生吗？“

虞晚晚犹豫了一下，走到陆临川身后。她下意识地伸手调整他的姿势，指尖碰到他的手臂，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

“手再抬高一点。“她轻声说，“呼吸要稳，别憋气。“

陆临川按照她的指示调整，第二箭果然更接近靶心。虞晚晚不自觉地贴近他，几乎是从背后环抱的姿势，手把手教他拉弓。

“这样？“陆临川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虞晚晚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急忙后退一步：“对，就这样。“

刘雯在一旁看得双眼放光：“这段太有感觉了！一定要剪进预告片！“

回程的车上，虞晚晚和陆临川并排而坐，谁都没说话。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

“我不知道你会射箭。“陆临川突然开口。

虞晚晚看着窗外：“我爷爷是传统弓非遗传承人，我从小跟他学的。“

“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没机会吧。“虞晚晚轻声说，“我们以前...真的会聊天吗？“

陆临川沉默片刻：“一开始会。“

“后来呢？“

“后来你接了那部综艺，越来越忙。“陆临川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再后来，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虞晚晚转头看他：“那为什么还维持这段婚姻？“

陆临川望向远方：“习惯了。“

这个回答让虞晚晚心里莫名发堵。她想起书房里那些照片，想起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想起陆临川采访时如数家珍的“回忆“。如果只是营业关系，何必记得这么清楚？

“陆临川，“她鼓起勇气问，“我们真的只是商业合作关系吗？“

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一切。在那一分钟的黑暗中，虞晚晚感觉到陆临川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温暖而坚定。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沉默。

灯光重新涌入车窗，陆临川已经收回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仿佛隧道中的那一瞬触碰只是虞晚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