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救命恩人
雷恩猛地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而出,耳边隐约回荡着风雪的呼啸和父亲嘶哑的低语。他本能地想翻身跃起,可身体却像被灌了铅,沉重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鼻腔里不再是山林的松脂味和柴火的焦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他眯着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床板硬得咯人,身上盖着一条粗糙的毛毯,边缘磨得发白。
“这是哪儿?”雷恩低声呢喃,心跳猛地加快。他撑起身子,动作太急,牵动肋骨和肩膀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目光扫过房间,这是个逼仄的小屋,墙是用粗糙的木头拼成的,缝隙里塞着干草,透着股冷风。屋顶铺着茅草,低得让人直不起腰,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皮毛和一捆干柴。床边有个小木柜,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灯芯烧得只剩一截,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半间屋子。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是个少年,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皮肤被风吹得黝黑,脸上挂着几道泥痕,一头乱糟糟的褐发遮住了半边额头。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皮袄,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见到雷恩醒了,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喊道:“阿爸!他醒了!”
雷恩猛地一愣,手本能地攥紧,目光锁住那少年,像头随时准备扑咬的野狼。少年被他盯得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洒了,忙退后一步:“你别这样看我,我……我没恶意。”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拼不完整。只记得自己在山林里点燃火堆,喝下魔息药剂,然后沉沉睡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是个中年汉子,肩宽体壮,满脸胡茬,皮肤粗糙得像树皮,眼窝深陷,透着股常年在野外讨生活的疲惫。他穿着一件缝满补丁的皮袄,腰间别着一把短柄猎刀,靴子上沾满了泥巴。一进门,他上下打量了雷恩一眼,嗓音低沉却平稳:“醒了就好,烧退了没?”
雷恩没答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试探道:“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儿?”信任是奢侈品,尤其是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候。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拉过一张破凳子坐下,粗糙的手指敲了敲膝盖:“我叫杰斯,这是我儿子小杰。这三天你一直躺在这儿,发着高烧,嘴里净胡话,把我家那点草药都用光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天前,我跟小杰去林子里打猎,瞧见你倒在松树下,脸色白得跟死人似的,身上还烧得滚烫。看你那模样,要是不带你回来,你怕是熬不过当晚。我俩合计着,既然都看到了,总不能不管,就把你背回来了。”
“三天?”雷恩心头一沉,脑子里迅速拼凑起碎片。那晚他在山林里喝下魔息药剂,身体像是被火烧,之后便昏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背上果然有几道暗红的划痕,裤腿还带着干涸的泥渍。他瞬间明白了,是自己太大意了,带着一身的伤,还钻了下水道,再加上几天奔波和魔息药剂的冲击,身体早扛不住了。
小杰把碗放在木柜上,挠了挠头:“你昏过去的时候一直抓着那把匕首,死都不松手。我想给你擦汗,结果手刚伸过去,你就挥了一下,差点把我胳膊划烂。”他抬了抬右手臂,袖子卷起,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伤口已经结痂,“不过你烧得迷糊了,喊着什么‘北境’、‘父亲’,还说‘不想普通’,跟做梦似的。”
雷恩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喉咙像堵了块石头。他没接话,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压下那股翻腾的情绪。
“你那把刀和包袱我没动,怕你醒了乱想,就让小杰收起来了。”杰斯朝少年点了点头,小杰转身从木柜里翻出一个熟悉的破布包,扔到床上,旁边还放着那把从妮卡身上抢来的匕首,刀刃上干涸的血迹已被擦干净。
雷恩拿过破布包随即打开,里面十五枚金辉币、几块熏肉和干面包还在,连那瓶空了的魔息药剂也躺在一角。他松了口气,沙哑道:“谢了。”
杰斯摆摆手,哼了一声:“别谢,看你这模样,像被什么人追杀,身上还有刀伤。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能拥有十几枚金辉币的人。说说吧,你干了什么,招惹了谁?”
雷恩沉默片刻,脑子里闪过妮卡扭曲的笑脸和镇长府熊熊燃烧的暗房。他知道,这对父子救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再把他们拖进这场血债,未免太不厚道。于是他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说,但没提镇长府,也没提死的是瑟兰家族的人。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杰斯眯起眼,打量了他半晌:“北境来的吧?口音藏不住。那地方出来的,要么是硬骨头,要么是亡命徒,你像前者。”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我不管你杀了谁,烧了啥,救你是看你还有口气。既然醒了,就在这儿多待几天,养好了伤再说。”
小杰端起那碗热汤递过来,里面漂着几块野菜和碎肉,香气扑鼻。雷恩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汤烫得他舌头发麻,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他抬头看向杰斯:“你们是猎户?”杰斯点头:“这片山林我们爷俩混了十几年,打猎为生,偶尔去灰鸮镇卖点皮子。你倒下的地方是我们的猎场,平时没人敢往那儿钻,连狼都不多。”
雷恩放下碗,擦了擦嘴,目光落在小杰手臂上的伤:“抱歉,伤了你。”小杰挠了挠头,咧嘴一笑:“没事,我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倒是你,都成那样还能抓着刀,我阿爸说你是条汉子。”
雷恩嘴角扯了扯,没接话。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伤口虽疼,却没之前那么撕心裂肺。杰斯走到门边推开门,外面是片密林,晨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清香。“你就和我儿一起住这儿,屋子小,但挤挤能行。等你能跑了再走,别逞强。”
雷恩看了眼这对父子。杰斯的脸冷硬如石,小杰却笑得一脸憨厚。“我欠你们一条命,有机会我一定还。”杰斯笑了笑:“先养好伤再说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