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月前，我中午吃过饭，刚回到座位上，就收到HR方莉莉的讯息。
“苏昕，有空吗？我们聊一下。”
我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等待已久的升职加薪终于要来了。
我所在的公司是家新能源小厂，我从毕业就进入云启，勤勤恳恳做了八年，陪着公司从十几个人随时都要倒闭的草台班子到如今在新能源电池某一细分领域的领头羊。
这几年新能源汽车已经成为了大趋势，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云启对新能源电池能耗技术的研发被行业巨头看上了，巨头财大气粗，一口气买了80％股权。
老板美滋滋出手套现，拿着大笔钱去往国外享受人生。
资方派了一大批人接管公司，每个部门的领导，都被换上了资方“嫡系”。
他们在公司大刀阔斧地改革，把朝九晚五加双休改成996，高喊“加班是福报”。
“前朝”虽然庙小，好歹周围同事都是正常人，沟通效率高，没什么幺蛾子。
现在不一样了，新领导冯瑞之前是总公司副总特助，嫡系中的嫡系。
他工管出身，最爱晨会晚会，日报周报月报，整得众人苦不堪言。
现在的工程师，不仅得懂技术，还要会吹牛会画饼，学会“向上管理”，才能哄得冯瑞高兴。
而我是标准工科女，做不到技术口才一把抓，和冯瑞很不对付。
一朝天子一朝臣，技术部在“改朝换代”的动荡下走了一大批人。
我本应该是前端产品设计的技术组长，随着后端陆续被裁，我被迫赶鸭子上架，不仅管前端，还得拼命做测试学运维。
巨大的工作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每天加班到凌晨。
没办法，女性三十岁加未婚未育，debuff叠满，我是真没那勇气离职。
好在我玩命加班了半年，终于带领小组攻破了能耗大关，使电池能耗降低了五个百分点。
按照先前冯瑞的暗示，我这次应该能升到技术部副总监。
“苏姐，这是升职会谈吧？恭喜啊。”一旁的男友孙子尧冲我挤眉。
他是换代时进来的新人，毕业没几年的年下男友，为了怕被冯瑞找麻烦，我们已经地下恋半年了。
我回给他一个微笑，小声道“晚上请你吃饭。”
“我和冯总已经在会议厅了，立刻过来。”
看到手机里HR方莉莉的催促，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会议本。
我到会议厅时，果然见到冯瑞和方莉莉已经在那了。
冯瑞坐在主位，左边是戴着金丝眼镜的方莉莉，右边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职业装美女。
美女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
“来上班都不知道化妆吗？简直有损公司形象。”
我低头看看自己，宽大的t恤配着运动短裤搭了双运动鞋。
如果不是公司新规不允许穿拖鞋，就凑齐宅男三件套了。
“天天加班到半夜只有几小时睡觉，哪来的时间化妆。”
二十岁出头时我也是爱打扮的，近几年工作越来越忙，为了方便搭配，我的衣柜里几乎全是黑白灰三件套了。
“化妆不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对同事的尊重。”
美女很不高兴我的反驳。
我正要再说，却被方莉莉打断：“好了小苏，给你介绍下，这是你的leader Amy。”
“之后由她亲自带队负责原电池项目，今天找你来是做个简单的工作交接。”
“请你汇报下当前的项目进度。”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工作交接？什么汇报进度？”
“这是我的项目，现在都快收尾了你们过来拿功劳了？”
按照约定，我将能耗再压3％，就应该升职加薪，坐上技术部副总监。
可现在我们降低了5％能耗，却要将项目拱手让给这个听都没听过的Amy。
“小苏，你冷静一下。”冯瑞出来打圆场。
“公司绝对没有抢你功劳的意思，这个项目还是你继续跟进。”
“只是Amy作为新上任的副总监需要熟悉项目工作。”
“哦，那意思是功劳你们拿，事我做呗。”
“冯总，我超额完成了任务，按照约定我才应该是副总监。”
“苏昕。”方莉莉垮下脸道。“你们技术部是一个团队，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更无权干涉公司的人事任免。”
我看向这个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敌意的方莉莉。
打从我进公司第一天起就惹到他了，那时候我刚毕业来公司实习。
在我拿着两千块实习工资连温饱都得靠家里支援的时候，她暗示我请全公司“前辈”喝咖啡。
我一口答应，买单时却报了方莉莉的名字，从那以后她就到处说我脾气差，性格怪。
好在原公司大多人都挺正常，也没几个人搭理她。
自从被收购后，原来的同事走了大半，现在留下的公司员工大多是总公司直派，还有人事部现招。
方莉莉招了大批和她志趣相投的进公司，我坏脾气的名声也在小圈子里传的响亮。
Amy漂亮的眼睛里写着浓浓的不屑。
“要让你这种人来做副总监，出去谈事情不是把公司的脸都丢光了。”
冯瑞皱了皱眉头“Amy有留学背景，比你更适合副总监这个职位。”
“至于原定的升职，等项目结束，公司也会从奖金等其他地方补偿你。”
“如果我不交接呢？”
“那只能请你辞职了。”方莉莉不屑一顾。
“但我劝你好好考虑清楚，像你这种没背景还上了年纪的技术人员，没有哪个公司会招你进去养老。”
“方莉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大一岁，今年三十四了吧？”我故作惊讶。
“所以你是打算在云启养老吗？”
“请你不要拿女同事的年龄来开玩笑，你这是职场霸凌。”许明珠像已经忘记了她刚刚还在嘲讽我没化妆不配上班。
真是弹性爱女。
我看着面前沆瀣一气的三人，却突然笑出声来。
“我可以离职，但不能辞职。”
方莉莉还要拉扯，许明珠已经不耐烦地说到，“那就裁掉她，这样的人留在公司也是拖进度。”
“既然这样，那我们得来谈谈裁员赔偿了。”我正襟危坐。
“莉莉，你来处理。”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浪费时间，许明珠提着包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