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灯十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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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逆时香

林深在山谷中与陆昭明的幻影对峙,掌心的鳞片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如同一把利刃划破黑暗。陆昭明的虚影在强光中扭曲成烟雾状,发出刺耳的尖啸:“你以为有这鳞片就能对抗宿命?别忘了,你体内流着我的血!“话音未落,整个山谷开始剧烈震颤,血色花朵纷纷炸裂,露出藏在花蕊中的阴魂——每张脸都与林深母亲相似,却挂着截然不同的痛苦表情。

苏九黎在祭台边焦急地来回踱步,手中的孟婆铃突然响起空灵余韵,铃舌上凝结的水珠竟在空中画出一道倒流的时光轨迹。她想起鬼市拍卖会上老周曾偷塞给她的香灰袋,慌忙掏出来——袋口绣着“逆时“二字,正是能短暂回溯时间的稀世阴物。

“只能赌一把了。“苏九黎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香灰上,暗红色烟雾中浮现出三炷青色香烛。她点燃香烛的瞬间,整个碑林空间突然凝固,悬浮的符文如被按下暂停键的影片,唯有她的意识能在停滞的时空中游走。她快步走向江雪眠被困的迷雾区域,却在半途看见惊人的一幕:

无数条因果线从林深的心脏部位延伸出来,其中最粗的一条连接着二十年前的黄河滩头。苏九黎顺着线望去,竟看见年轻的老掌柜正在给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江雪眠之母)接生,而产床上躺着的,是与林深母亲容貌相同的女子——此刻她的手腕上戴着与苏九黎前世孟姑同款的银镯。

“原来她们是双生姐妹...“苏九黎的思绪被逆时香的力量拉扯,画面突然跳转至婴儿室。老掌柜抱着两个男婴(林深与首世陆昭明的转世体)走向青冥灯,而角落的阴影里,另一个婴儿(江雪眠)正在啼哭,她的囟门处插着一枚刻有“陆“字的青铜钉。

与此同时,林深在山谷中被倒流的时光拽回婴儿时期。他以灵魂视角看着母亲颤抖着将银簪刺向摇篮里的自己,簪尖即将触及后颈时,老掌柜突然夺下银簪,摔在地上碎成三段:“他是解开画魂冢的钥匙,你不能毁了他!“母亲满脸泪水,抓起碎簪指向老掌柜:“你明明知道昭明用他的右眼做了阴契,他将来会变成怪物!“

逆时香的烟雾突然变得浑浊,林深的视角又切换到鬼市拍卖会现场。最年长的林深镜像(首世陆昭明)正在竞拍判官笔,他掀开袖口的瞬间,露出与林深相同的“忘“字烙痕——不同的是,他的烙痕周围缠绕着七道锁链,每道锁链上都挂着婴儿的襁褓碎片。

“那些浮尸的后颈刻着不同死因...“林深恍然大悟,“原来每一世我都在尝试杀死苏九黎来终结轮回,却每次都失败了...“他的灵魂触碰襁褓碎片,碎片突然化作灰烬,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张阴契,落款日期正是他的生辰。

苏九黎在停滞的时空中找到被困的江雪眠,发现她腿上的尖刺竟是用青冥灯的灯芯制成。当她试图拔除尖刺时,江雪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瞳孔里映出逆流的时光:“看...当铺的算盘...“苏九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石桌上摆着老掌柜的算盘,算珠停留在“四十八“的位置——正是林深父亲亡灵在黄泉渡刻下的数字。

逆时香即将燃尽的刹那,三个时空的画面在林深眼前重叠:母亲将染血的肚兜塞进他怀中,老周在乌篷船底刻下往生咒,陆昭明在画魂冢中将剑刺入自己心脏。林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炸开,低头时发现婴儿时期的自己正从时光裂缝中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玉佩——与孟姑留下的碎片完美契合。

“原来所有的起点,都是终点。“林深喃喃自语,逆时香的最后一缕烟雾钻进他的鼻腔。他回到现实中的碑林通道,发现手中多了个油纸包,里面是母亲的染血肚兜,而肚兜夹层中还藏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黄泉渡口的地形图,标记着“四十八号魂匣“的位置。

苏九黎和江雪眠同时从时光回溯中惊醒,发现碑林的禁制已减弱许多。祭台上的骨书自动翻开至最后一页,空白的纸面上浮现出刚从逆时香中获取的记忆画面,而九条阴蛇的目光此刻变得柔和,为首的阴蛇伏下身躯,露出背上的往生舟标记。

“该去四十八号魂匣了。“江雪眠指着骨书地图上的血红色标记,她的尸化左眼突然流出金色眼泪,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北方,“那里藏着能让陆昭明魂飞魄散的东西...但也是打开饿鬼道的钥匙。“

林深握紧母亲的肚兜,发现上面的血迹在月光下竟显露出新的纹路——那是用他的胎发绣成的镇魂符。远处,鬼市的铜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钟声里夹杂着婴儿的啼哭,而他们的影子在碑林地面上交织成巨大的青冥灯形状,灯芯处跳动着三簇火苗,分别是苏九黎的孟婆泪、江雪眠的尸化血,以及林深的龙骨鳞片血。

当逆时香的灰烬完全消散时,三人发现自己已站在忘川河畔,老周的乌篷船正静静地停泊在岸边。船板上多了三道新刻的痕迹,分别是剑痕、灯痕和秤痕——对应着他们即将面对的三场生死劫。苏九黎抚摸着船帮上的“黄泉渡“木牌,突然发现牌面的朱砂字渗出黑色浆液,变成了“饿鬼道“。

“要上船吗?“老周的声音从船舱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沧桑,“这一渡,便是无间地狱。“林深看着手中的半块玉佩,又看看河面上倒映的三生石碎影,毅然踏上船板。船头的灯笼突然亮起,昏黄的光芒中,他看见对岸的雾霭里有个身影在招手——那是穿着现代警服的苏九黎,却戴着民国时期的孟姑斗笠,手中捧着的不是警帽,而是一盏正在滴血的青冥灯。

船桨划入水面的瞬间,忘川水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河底涌出,每个气泡里都映着他们在逆时香中见过的画面。林深的后颈传来灼痛,伸手一摸,竟摸到了婴儿时期被银簪刺伤的疤痕——这个本该愈合的伤口,此刻正在渗出黑色的阴契文字,而文字的内容,正是骨书最后一页的禁咒:“当逆时香燃尽之时,轮回者将成为新的薪柴。“

船越行越远,碑林的轮廓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唯有骨书的光芒仍在天际闪烁,如同一颗即将坠落的星辰。苏九黎望着林深手中的肚兜,突然想起逆时香中看到的最后画面:母亲在临终前将肚兜塞进老掌柜手中,同时塞给他的,还有一个青铜钥匙——钥匙的齿纹。

“林深...“苏九黎的声音被河风撕碎,“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根本不是在拯救世界,而是在完成陆昭明设计好的轮回?“林深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瞳孔里不知何时映着两个重叠的自己——一个是现在的他林深,另一个,是戴着陆昭明面具的婴儿。

船底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老周猛地转身,脸色煞白:“是...是魂匣在动。四十八号魂匣里的东西,好像知道我们要去取它...“林深蹲下身,听见船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从坟墓里传来的催促。他想起骨书地图上的标记,突然意识到:所谓的四十八号魂匣,可能根本不是存放灵魂的容器,而是...

船身猛地颠簸,林深差点摔倒,慌乱中扶住船柱,却发现柱子上刻着一行小字,字迹与母亲肚兜上的镇魂符如出一辙:“吾儿切记,莫信摆渡人。“而在这行字的下方,还有另一行被刀刻覆盖的字迹,虽然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是老掌柜的笔迹:“对不起,我骗了你们三代人。“

忘川水在船尾拖出长长的血痕,如同一条蜿蜒的死亡之路。林深望着黑暗的前方,手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与肚兜里的钥匙产生共鸣。他知道,他们离真相越近,危险就越大,但此刻,他已没有退路——因为逆时香的烟雾,早已将他们的命运与饿鬼道紧紧绑在了一起,而下一个渡口,等待他们的将是...

船桨声突然消失,整个世界陷入死寂。林深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雾霭中浮现出一座巨大的城门,城门上斑驳的匾额写着“饿鬼道“三个血字,而城门两侧的石柱上,分别挂着一盏人皮灯笼,灯笼里映出的,正是他在鬼市看到的最年长的自己,以及...江雪眠母亲的青铜面具。

老周突然剧烈颤抖,斗笠掉在地上,露出他后颈的螭吻纹。他转头看向林深,眼中满是愧疚与恐惧:“对不起...其实我才是第一个签下阴契的人,而你们的轮回,都是我...亲手推动的...“

话音未落,饿鬼道的城门缓缓开启,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深握紧手中的判官笔,感觉到陆昭明的残魂在笔中躁动不安,而苏九黎的孟婆刺青此刻已变成了完整的百鬼图,图中的女鬼们都在朝着城门方向伸出双手,仿佛在迎接什么。

江雪眠的尸化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举起手,露出掌心不知何时出现的四十八号魂匣钥匙,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平静:“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船终于靠岸,林深第一个踏上饿鬼道的土地,鞋底碾压到一块圆形物体,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枚眼球——眼球的虹膜上刻着“陆昭明“的阴文,而瞳孔里倒映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正一步步走进城门,走进那个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终局。

城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的瞬间,林深听见苏九黎的惊呼,转头看见她指着自己的影子——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两个人的重叠,一个是他林深,另一个,是穿着画魂师长袍的陆昭明,而他们的手中,正共同握着那把打开饿鬼道的青铜钥匙。

黑暗中,老周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陆昭明,而是你们自己...“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尖利的笑声淹没,那笑声从饿鬼道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疯狂,仿佛是无数被困灵魂的齐声呐喊。

林深握紧手中的物件,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