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4章 事后,不见
梁思凡一愣,林希没由来的道歉原因,他完全意识到。
杀人什么的。
那晚之后,自己仿佛变了人一样,心里的哪些地方与从前不一样。
冰冷、坚硬。
“没事......没关系,我们都是共犯,总比一个人来得要好。”李锦行喘着粗气打破了沉默,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失言,“呃.......思凡,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也没那么矫情。那一步迈出去之后,人就会变的。”梁思凡双眼望着天空,成片的浓云一望无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半晌后他又开口,“你们说,哪怕出去,外面的世界对咱们这些人来说,也不会很轻松吧。我想,我只是想,哪怕初心是好的,在一次次这样的事情里,会不会——”
“不会。”林希打断了他,她猛地坐起来,像一朵开在泥中的莲花,“一巴掌打醒的事情而已,交给我!我不做烂好人,也不做恶人。”
“我以前说过这辈子不会打女人的,你要以后自己堕落的话,我这话未必作数了。”
李锦行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梁思凡没再说话,他躺在一片狼藉的残骸中,心里却很安静。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休息够了吗。”
第四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三人猛地起身,泥巴和血点溅得满天都是,蓄势待发的心火好似浓云后的滚雷。
“别别别激动,我投降,我投降。”
唐安奋力举着双手,他一瘸一拐的,被梁思凡一拳打歪的鼻梁看着格外滑稽。
“你只是来投降的?”梁思凡看着他,苍龙剑尖缓缓咬进泥地里。
“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唐安挠了挠头,“总总总而言之,如果,如果你们真有些把握能对付谭老头的话,我也能加入么?”
三人沉默着交换了片刻眼神,随后一同眯起眼睛盯着他。
“我们不信你。”
......
月下,翻起的尘土和散落血肉都被打扫干净。
林希俯下身,淡银色的火焰渗进大地,嫩草如同潮水一般吞没了光秃秃的土地。
巨大方正的土堆下,开起一地五颜六色的花。
“仁至义尽。”李锦行做出评价,随即看向两位同伴,“那么,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绿色的藤曼将唐安倒吊着,捆得严严实实,他努力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一个苹果塞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不重要的事情,最后再说。”
梁思凡肩披外套岔腿蹲着,活像个电影里的混混。
他一口咬开红艳艳的苹果,汁水和果肉落了满地,随后微一皱眉:“不甜啊。”
“强行赋予生命力的结果,实际上不仅是不甜,还没营养,不然也用不着种地了。”林希耸耸肩,她望着面前的无碑之墓轻声说道,“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吧。”
“不会了,至少在学生之间,说难听点杀鸡给猴看的效果已经达到。”李锦行回应。
“‘学生之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梁思凡问。
“难道说你们没有觉得,谭老头很奇怪吗?”
眼前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而李锦行的眉头却丝毫没有舒展开来。
“他的目的如果真的只是在最后期限前,想要尽量激发我们的潜力,以便收获最优质的火种,那他修改的规矩其实很奇怪。”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只需要稍微想想就很容易预料到,发生冲突、鱼死网破,甚至最后两败俱伤,导致他什么都收获不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一点也不低。”
“说起来,从最初的三个私塾再到善治书屋,除了最基本的禁制外,从来没有任何防范崩溃的教学,我可以理解他不教我们使用心火,但连崩溃也不加以引导,这不合理。”
“哪怕是为了保证自由度,也有很多方法能减少崩溃率,对他而言,应该是有益无害才对,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决定只会在最后一段时间里造成无限升级的矛盾和冲突,以及完全不可预测的生还结局。”
“我一直在想,那姓谭的虽然是个老疯子,但并不傻。他就像是躲在规矩的掩体后边,悄悄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如果像今天这样的局面,其实本来就是他想看到的呢?”
梁思凡听着,忽然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可是,让我们斗争、死亡,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希提出了跟梁思凡心里一样的疑问。
“我不知道,信息太少了。”李锦行摇了摇头,随即又习惯性地捏住下巴,“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任何事情都有因果。仔细想想这样的后果是什么,纷争会消耗心火,死亡的话,会留下......尸体,以及残存的心火和可能带着的火种。”
“嘶……我猜,我只是猜,我们被叫做异种,除了心火不同外,肉体本身,在心火的影响下,是不是也会跟一般人有区别?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被……嗯,腌入味了?这肉体对别人,或者说别的生物而言,会不会也有价值?”
他话音一落,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磊好的土堆。
“没必要吧,刚刚埋进去的,周围什么人也没有。”
林希下意识地抗拒,一想到那具容貌可怖的尸体她就觉得反胃,何况还是自己亲手参与击杀的。
“再看一眼,已经看一晚上了,不多这一眼,你可以转过去。”
梁思凡拔出苍龙剑,不知为何,直觉就是告诉自己,或许他们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哼,什么意思嘛,我又不是害怕了。”
林希顾着腮帮子,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脚底却有些打颤。
梁思凡没费多少力气,三两下便将泥土挖开。
刚刚被埋进去不过一炷香时间的东西再度重见天日。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空的。
尸体,不见了。
只剩下几丝残存的布料碎片,除此之外,干净得连血迹都没有。
“不,不可能。”
梁思凡不停摇头,他着了魔似地挑动手腕,苍龙剑不停翻开泥土。
汗水浸透了他的背脊,鲜血顺着磨破的虎口一滴一滴落下。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捏住他的手腕。
“思凡,够了。”
林希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