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修心，比修命难
说些江湖奇闻，传播街巷中的八卦，这本来就是跑堂的必不可缺的职业素养，
吃瓜的人听得尽兴，说的一方可以获得同样的快感。
店小二将嗓门提高了，顺便替陈轩禾出谋划策。
“那位泰康来的员外据说也是大人物，他要组织赏花会，一定是爱花之人，陈先生或许可以借此大赚一笔。”
“倒是个好主意。”能够引导生机流转，游历途中的盘缠不成问题，可陈轩禾也没有扰了店小二的兴致。
那肩披抹布的小伙计说完，心满意足地离开，又去堂内说着苍山赏花会的事情。
厨子身上还压了几道菜，没时间陪陈轩禾去取食材，
陈轩禾便自顾自地绕到了酒肆的后院。
做餐饮行当的，讲究一个鸡鱼活杀、果蔬现摘，这都是店铺的招牌，鑫龙源也不例外。
从后院的小门迈出，就是这家酒肆自家开辟的菜园，园子旁是八丈见方的小塘子，水深十余尺，内多游鱼，个个肥美。
“梨花娘娘挑一只合眼缘的吧。”陈轩禾放下怀中的狸花猫，它开始绕着池塘打转。
塘内鱼精力旺盛，生猛好动，一下子将梨花娘娘的狩猎欲勾了出来。
它静蹲塘畔，双目圆睁，凝视着水下银鳞，忽见鱼影靠近了，猫爪子瞬间探出，破水而入，不过须臾，一条鳜鱼就被爪子勾了上来。
“就这条，它自己游过来的，娘亲说，万事讲求缘分。”
陈轩禾捡起鱼，看了眼池塘东南角，那里残荷林立，竖着排排漆黑的干枝子。
他款步至塘边，眸光澄澈，轻声说道：“今日在下欲请狸奴一尝鲜物，不知可否借株莲蓬一用？
塘内荷花似通人言，刹那间，清风徐来，残荷复苏，塘内已是片片青绿。
荷叶沙沙作响，新长出的花苞如美人轻启朱唇，粉嫩花瓣层层绽放，露出其中的翠绿莲蓬，在日光映照下，散发着柔和光晕。
“谢过了。”陈轩禾拱手致谢，从中采下一株。
目睹了一切的狸花猫疑惑道：“荷花要是不给，还能奈何得了花匠吗？”
“咳！”陈轩禾战术咳嗽，面起羞红，“梨花娘娘不要拆穿，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感觉。”
“什么感觉？”
“不好形容。”
“花匠真奇怪。”
···
酒肆大堂，店小二站在说书人的台子上大挥手臂，“那场面，那排场，肯定是咱梅城这十年来最大的盛会！”
这般夸张又造作的表演，不知要为那泰康员外的赏花会带去多少撑场子的来宾。
渐渐的，堂内愈发热闹，唯独角落处的周全面色铁青，一杯又一杯的往肚子中灌着烈酒。
猎妖门人行走江湖，哪怕是王朝镇魔司都得给足脸面，他又哪里受过这般冷落。
再说自己是要寻个手段过硬的武人合伙行事，确实没必要同凡人多费口舌。
咕噜！
一杯酒下肚，越想越气。
周全将手中酒坛子一搁，提起弓，愤愤来到了韩照雪的面前。
“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想寻个人合伙谋事，这事牵扯重大，一定能从镇魔司那薅点王朝气运，届时咱们大可四六分！”
呲溜！
韩照雪吸了口面，没有搭话。
这两年来，她谨遵师训，有好好的修心养性、养护心园，换做从前，要是有人胆敢对授业六年的恩师出言不逊，早就该用长枪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了。
“姑娘！此事真的非同小可！”
呲溜！
“姑娘！？”
耐不住持枪汉子纠缠，韩照雪回道：“本姑娘有结伴游历之人，也没闲心理会他人之事。”
“结伴游历？”
周全浓黑眉毛一蹙，不解道：“那人浑身没有半点内力，怕是被妖邪吹口气就吓得腿软，姑娘又何故带个累赘在身旁，就因为他带了只修了不足百年的猫妖？”
“见过狗仗人势的，没见过人仗猫势的。”
呼——
啪嗒！
闻言，韩照雪长舒口气，将筷子搭放碗沿，遗憾摇头。
“还是师父说得对啊，修心有时候比修命难，两年的静心功夫，可能只需一瞬就被破了。”
“嗯？”
周全面露惑色，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韩照雪干净利落地从箸瓶中抽出一双筷子，以雷霆之势刺入了他的口中。
周全一愣，牙龈和口腔冻得一阵生疼。
那光滑的竹木筷子碰到了舌头，就像是冰冻三尺的大寒天里舔了铁一样，拔也拔不下来。
他调用全身内力，想撼碎嘴中薄霜，不想丹田一动，就有寒气想顺着咽喉口朝五脏六腑涌动。
“你胆敢再多言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韩照雪冷声道，继续埋头吃面。
“唔啊啊啊···”周全模糊不清道了几声，双手握住筷子，急匆匆跑去了后厨。
无法转换灵气祛除的寒霜，只能想办法用热汤灌口来化冰了。
厨房内，陈轩禾将莲房切平底部，挖空内瓤与莲子，又将切粒的鳜鱼肉用酒、酱、香料抓匀，酿入莲房。
上了蒸屉，等水烧开，香气氤氲。
梨花娘娘嗅了嗅，莲房味清苦，不是很让猫咪喜欢，但和鱼肉香搅浑在一起，就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清香。
很好闻。
哐当！
梨花娘娘醉心鱼香时，周全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他拎起炉灶上烧开的铜壶倒了几碗热水，小心翼翼地往嘴里灌。
一旁的厨子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只觉奇怪，后厨乃酒肆重地，可他敢出声阻止。
毕竟敢往嘴里灌沸水的，也算是狠人一个了。
“呲哈···”周全口中解冻，将筷子甩在一旁，愤懑捶打灶台。
瞥了眼旁边的陈轩禾，他不甘心地说道：“是在下不知礼数，冒犯先生了！”
周全并非真心实意地道歉，刚刚的遭遇，已让他断定了韩照雪的实力远高于自己，在外没有商议成的事，得从陈轩禾这里找补回来。
陈轩禾看了眼筷子上的冰碴子和血迹，隐约猜到了什么。
“阁下为何一直纠缠我等？”
周全抬起头，抿了抿嘴皮烫出的泡，“你能做得了外面姑娘的主？”
“有事不妨直说，万一能呢。”
“那来这边！”
周全找了个清闲地，确认四周无人才敢开口，“西南边陲仙门稀缺，过往的行人中也没什么实力高深的武人，我是好不容易遇见那姑娘···”
“要做什么？”陈轩禾懒得听些婆婆妈妈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了这汉子的目的。
周全目光凌厉，严肃回道：“杀了梅城镇守。”
“为什么？”陈轩禾多少猜到了梅城镇守苏醒之事定有蹊跷，具体的事由还不清楚，刚好可以借此收集情报。
“说不出来，但我可以肯定，现在护佑本地的武人，绝对不是当初那个。”
陈轩禾微微点头，能想到的，便是这位镇守没能赢过心魔。
他被玄蕈取代了。
周全不甘心地握紧双拳，继续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怕过几日的赏花会有异常，如不防范，兴许会祸害苍生，所以要提前找人商议，只可惜以我的脚力，无法在花会之前往返州府的镇魔司，不然也不用四处求人搭伙了。”
想到这儿，他又抱拳致歉。
“刚才是我狗眼看人低了，早知道三位有如此手段，即便是磕头相求，我也得请你们将事情应下来。”
“哦，那你磕吧。”陈轩禾淡然道。
“什么！？”周全头往前一伸，眼都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