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面修罗
焚天卫的骨马踏碎最后一块雷音寺砖瓦时，夜烬正站在往生池畔。池水倒映出的身影令他皱眉——左半身琉璃佛骨流转着梵文金光，右半身红莲魔焰在皮下翻涌，仿佛两股宿世仇敌被强行缝进同一具躯壳。
“主上，九幽城传来急报。“骷髅将军递上缠绕着紫焰的骨简，空洞的眼窝中魂火忽明忽暗，“十二魔尊联名要求召开血月议会。“
夜烬指尖刚触及骨简，鎏金魔纹便顺着佛骨蔓延。简中影像浮现的刹那，他身后十丈内的碎石突然悬浮——画面里墨璃被铁链悬在祭坛之上，十二道魂钉穿透她的琵琶骨，下方沸腾的血池中沉浮着实验体少年的残破骨翼。
“有趣。“夜烬捏碎骨简，碎屑在掌心燃成灰烬，“本座尚未清算，他们倒先反了。“
骷髅将军的魂火突然暴涨：“焚天卫愿为先锋！“
“不急。“夜烬抬脚踏入往生池，池水触及佛骨的瞬间蒸腾起金色雾霭，“去准备三千套人族修士的道袍，要绣紫雷宗雷纹的。“
池水另一端传来剑鸣时，夜烬已化作玄霄真人的模样。他抚过腰间伪造的玉珏，连眉宇间那道被魔焰灼伤的疤痕都分毫不差。当最后缕檀香渗入伪装的皮囊，往生池水突然剧烈翻涌，浮现出墨璃染血的青铜面具。
“果然还活着...“夜烬轻笑，眼底却泛起血色。他记得这面具是千年前亲手为墨璃打造的，边缘还留着替她挡天劫时的裂痕。
千里外的九幽城血狱中，墨璃正盯着滴落的血珠在刑架上计算时辰。第八滴血珠坠地时，地牢铁门轰然洞开，刺目雷光中走出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玄霄老狗？“墨璃啐出口血沫，故意挣动铁链，“怎么，紫雷宗也想要魔帝遗宝？“
“老夫只要那魔胎的下落。“假玄霄的雷纹道袍无风自动，掌心跃动的却是黑莲业火，“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墨璃瞳孔微缩。她看着雷光中若隐若现的卍字佛印，突然嗤笑出声：“主上这幻形术越发精进了，连焚天卫的魂火都能模仿？“
假玄霄的面具应声碎裂，夜烬鎏金血红的异瞳在雷光中流转：“怎么认出来的？“
“您杀人时不爱废话。“墨璃扯动嘴角，魂钉在伤口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而且...“她突然咳嗽着看向夜烬身后，“真玄霄的雷咒，不会绕着刑架走坎位。“
夜烬转身的刹那，七十二道雷符同时炸亮。真正的玄霄真人从雷光中走出，手中托着的不是惯用的玉珏，而是枚跳动着妖纹的青铜铃。
“魔头果然自投罗网。“玄霄捏碎铜铃，地牢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妖纹，“这份三族共赠的大礼，可还入眼？“
夜烬脚下的血池突然沸腾，池底伸出九条缠绕着梵文的狐尾。妖族大祭司的媚笑从四面八方传来：“魔帝陛下可知，这血狱的每块砖石，都掺着您那些实验体兄弟的骨灰？“
佛骨与魔焰在夜烬体内疯狂对冲，他面上却笑得愈发张扬：“凑齐人魔妖三族精血，就为复刻往生池？“他突然抬手插入自己胸膛，扯出半颗琉璃佛心，“不如本座助你们一臂之力？“
佛心坠入血池的瞬间，整座九幽城地动山摇。夜烬借着反震力斩断墨璃的锁链，却见她突然瞳孔骤缩：“主上小心！“
斜刺里刺来的骨剑穿透夜烬右胸，握剑的手竟是从血池爬出的实验体少年。他眉心金莲已成黑红色，背后展开的骨翼上密密麻麻刻着往生咒。
“哥哥...“少年露出染血的虎牙，“这次换你当祭品好不好？“
夜烬握住剑锋的手突然燃起红莲业火，却发现火焰被少年胸口的卍字佛印尽数吸收。玄霄的狂笑与狐尾破空声同时袭来，他索性顺势将少年拽进怀中，任由骨剑透体而过。
“看清楚了。“夜烬贴着少年耳畔低语，指尖金芒刺入他后颈，“这才是真正的往生咒。“
少年突然发出非人惨叫，皮肤下浮现出与夜烬同源的鎏金魔纹。血池中升起九道青铜巨门虚影，门缝中溢出的黑雾瞬间吞没妖族狐尾。玄霄见势不妙欲退，却被墨璃的紫焰剑贯穿丹田。
“本座的人，轮不到你们教训。“夜烬捏碎少年体内的佛印，看着血池里浮起的十二魔尊尸骸冷笑，“倒是要谢谢诸位，替我省去肃清叛徒的功夫。“
大祭司的狐尾突然自燃，她尖叫着现出原形：“你早知我们的计划！“
“从你们挖出往生池残砖那日便知道了。“夜烬抬手接住坠落的墨璃，佛光治愈着她背後的伤口，“毕竟这池子的阵眼...“他跺了跺脚，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是本座亲手所布。“
九道青铜巨门彻底凝实的刹那，夜烬异瞳中的金红光芒突然分离。佛骨与魔焰化作两道身影，前者宝相庄严踏着金莲，后者魔气滔天立于黑云之上。
“这具身体本座玩腻了。“魔影抬手撕下左半身佛骨，捏碎成漫天金粉，“不如拿你们的魂魄助兴？“
佛影却拈花微笑：“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与我佛有缘。“说罢掌心卍字印竟开始超度场中亡魂。
玄霄真人在这佛魔同现的诡谲场景中呕血狂笑：“疯了...你们都疯了！“他突然捏爆本命雷丹，却见雷光被佛魔身影同时吸收。
夜烬本体此刻却抱着墨璃退到角落，他胸口的剑伤正以诡异的速度愈合：“看清楚，这才是劫渊魔体真正的模样。“
墨璃突然按住他心口：“主上的心跳...为什么有两颗？“
话未说完，整座地牢突然坍缩成黑洞。夜烬在虚空乱流中护住墨璃，看着外面正在吞噬一切的佛魔漩涡轻笑：“因为本座把大雷音寺的舍利塔...“
“炼成了第二颗魔心？“接话的竟是死而复生的实验体少年。他浑身浴血地从虚空裂缝爬出，手中提着玄霄真人的头颅：“师兄这份大礼，可还喜欢？“
夜烬突然扼住少年咽喉，看着他颈间浮现的青铜面具纹路：“你究竟是谁？“
少年却化作流光没入夜烬眉心，只留余音在虚空回荡：
“我是你斩不断的第九次轮回啊...“
当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光明，夜烬听见万千亡魂在耳边呢喃。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墨璃，突然将佛影与魔身尽数收回体内。
“是时候去会会真正的幕后人了。“他撕开虚空踏入时空乱流，脚下朵朵黑莲开在星辰碎片之上。
身后，被吞噬的九幽城废墟中，半块青铜面具正吸收着血气缓缓浮起。面具内测的梵文突然亮起，隐约组成了个“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