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域外(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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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之眼

拓跋魏的语言[1]

卜弼德(Peter A.Boodberg) 著 温拓 译

公元三世纪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不平凡的世纪,在第二个十年里,狡黠的曹操已经战胜他长江以北的主要对手,随后他把注意力转向重要的“边疆问题”,并重新建立中国与中亚(Central Asia)之间的联系,在山西北部沼泽地区出现了一个弱小的游牧部落,他们注定会给即将到来的中古时代(Middle Kingdom)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声名远播至整个大陆,并将许多名字赋予中国。

他们的出现几乎被处于复杂关系之中的中国人忽视了(以当前史料来看)。曹操及其继任者的大臣们主要处理中原与匈奴、鲜卑、乌桓这些游牧组织之间的复杂关系。在曹操的决定下,匈奴监国去卑必须向邺城(当时中国都城)汇报新来者造成的北部边疆压力情况。[2]

这些入侵者被称为拓跋,其起初是檀石槐[3]建立的大鲜卑联盟的一部分,之后可能在二世纪后半叶,进入了225年由鲜卑首领轲比能建立的松散鲜卑联盟。在北魏“始祖”拓跋力微的领导下,他们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出现。在248年之前,力微隶属于没鹿回部落,后杀死酋长并成为“控弦上马二十余万”游牧部落的最高领导人(《魏书·序纪》)。十年之后,他在华夏边疆站稳脚跟,并与曹魏帝国建立了密切的关系。我们会发现拓跋部活跃于半个世纪之后的那场“胡人”引起的“中原王朝陷落”事件,并在公元450年得以统治整个北部中国。

在力微崛起之前,拓跋部在中国的历史上被称为秃发,他们由力微的兄长匹孤领导,从本部脱离之后,绕过黄河西弯,向西南进入甘肃,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南凉(活跃于397~414年,后为西秦所灭)。《魏书》(卷99)、《晋书》(卷126)以及《十六国春秋》(卷88)三种材料在谈及秃发国王祖先时,并未提及其与拓跋的血缘关系。而从《魏书》卷41《源贺传》(参下文第20条)和保存在《新唐书》卷75《宰相世系表》的源氏简要家谱来看,我们知道这种关系是为拓跋魏统治者所承认的。[4]

那么,谁是“拓跋”或是“秃发”,在他们作为中国统治者定居并将自己的姓氏改换为文雅的中文单音节之前,他们游牧之时的帐篷里,究竟讲着怎样的语言?在试图分析与重构他们名字之前,笔者认为应该先明智地回顾那些保存在中文史料之中有关拓跋部的只言片语。

我们对于拓跋语的知识主要源于《魏书》和南朝两部史书(《宋书》卷95《索虏传》、《南齐书》卷57《魏虏传》)中的我们可以找到的名号与专有名词。专有名词迄今为止尚未有人研究,但得益于白鸟库吉与伯希和[5]两位教授的成果,中文译写与拓跋名号重构之间,已经可以建立如下等同关系:

1.K‘o-sun可孙,《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14、833页:k‘â-suən拓跋皇后的名号(《南齐书·魏虏传》,译者按,原文为“皇后”)。突厥语qasun~qatun<qaɣatun君主的妻子,此词在突厥语里记作k‘o-ho-tun可贺敦,《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342、1143页:k‘â-ɣâ-tuən<qaɣatun(《周书》卷50)。吐谷浑记作k‘o-tsun可尊,《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12页。参见白鸟库吉《通讯》15、18页和《杂志》22号第5期,第75~84页,并见伯希和《亚洲学报》1930年第260页。-tun、-sun、-tsun可能是一个女性词缀,亦复见于鲜卑语a-ma-tun阿摩敦,《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593页:'â-muâ-tuən<*aβaɣatun母亲(《周书》卷11、《北史》卷57),参见吐谷浑语mo-ho莫何,《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638页:mâk,muo-g-ɣâ<*(a)baɣa父亲。这个词缀可能与蒙古语的女性词缀-lun、-tani、-tai相对应。[6]

2. K‘o-po-chěn可薄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64、1194页:k‘â-b‘âk-t‘ǐěn<突厥语qapaɣïn守门人(《南齐书·魏虏传》),参见白鸟库吉《通讯》17页和《杂志》22号第12期,第20页,并见伯希和《亚洲学报》1925年第1期第255页。薄的原始发音b‘âk应毫无疑问,因为在《宋书》卷95相同的名号中也出现了相同名号,拓跋焘之子拓跋余,(其字的)形式为可博真,“博”在《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50页作pâk而非b‘âk。

3.Ch‘i-wan-chěn乞万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332、1295页:k‘ǐət-miwən-t‘ǐěn<蒙古语kälmärin翻译者(《南齐书·魏虏传》,译者按,原文为“通事人”),参见上揭白鸟氏《通讯》第16页,《杂志》第17~19页。上揭伯希和文。突厥语也具有相同的形式(以首字母t-代替k-)*tilma(i)>德语的译者(Dolmetscher)、俄语的译者(tolma),也许这是匈奴赫连夏先祖昵称的来源,T‘ieh-fu铁弗~T‘ieh-fa铁伐(《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91页:t‘iet;第47、16页:pǐuət、bǐwət)刘虎,据《魏书》卷95中说,其为胡父鲜卑母。(因此,可以使用双语,并能口译两种语言?)

4.Pi-tě-chěn比德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14、981页:pji-(或b‘ji)-tək-t‘ǐěn<突厥蒙古语bitäkin或*pitäkin文书(《南齐书·魏虏传》,译者按,原文为“曹局文书吏”),参见白鸟氏《通讯》第16页,《杂志》第11~14页,上揭伯希和文第254~255页。除了伯希和整本专著中讨论的这个词的突厥语词根*bitig“写”来源(源自汉语抑或印欧语)之外,这个词不需要做任何讨论。[7]

5.Hsien-chěn咸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48页:ɣâm-(<ɣəm)-t‘ǐěn<突厥语yamin>俄语yamšik——驿骑(《南齐书·魏虏传》,译者按,原文为“诸州乘驿人”),参见上揭白鸟氏《通讯》第7页,《杂志》第21~24页;伯希和《通报》1930年,第192~195页,弗拉基米尔佐夫《古代突厥语札记》1929年,第290~294页。

6.Tou-lu豆卢,《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015、579页:d‘əu-luo“归义”<突厥蒙古语törü“法制、权力”(《北史》卷68),参见白鸟氏《通讯》第18页,《杂志》第7~8页。相同词汇的使用亦见于北周王子宇文招的字——豆卢突(《周书》卷13),《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98页:d‘əu-luo-t‘uət(以-t收尾的形式)<törütü?

其他一些被白鸟库吉提出的对应也引人思考,但是无法定谳,应注意他们中的一些人的称呼在何时何地被使用。至于下面的拓跋语词语,其中大部分词语笔者之前皆有讨论。[8]除了通过汉字音写的单词外,它们还包括许多术语,其含义可以通过对音及它们词源的语境来确定。

7.北魏永昌王拓跋仁在《宋书·索虏传》中被称为库仁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31、930页:K‘u-ńǐě n-t‘ǐěn。这又是一位带有高贵头衔的皇族王子,尽管没有关于拓跋词语含义的线索,但是近乎完美的语音等值可以让我清楚地明白其意义。突厥蒙古语术语qoyinin~qoninin“牧羊人”,中文声母ń同样很好地音写了阿尔泰语中的yi-或是ni-。这个词的词根qoyin~qonin羊,以同样汉字音写,即代国时期(376~383)的匈奴监国者刘库仁[9]

8.蒙古语单词aqan“兄长”,这个在吐谷浑语中被记录的词(参见伯希和《通报》1920~1921年,第329页),无疑和拓跋名号中的阿干有关,《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396页:'â-kân<*aqan,参考名号组合内阿干“内部的阿干”,参见《魏书》卷15《拓跋遵传》,他拥有这一称号,《新唐书》卷71下《宇文氏》中也提到了北魏时的宇文系居于此位。

9. K‘o-han可汗,k‘â-kân<qaɣan。尽管文献之中并未见到早期拓跋部统治者所使用“可汗”这一称号,我们有理由认为是出于以下原因:公元310年,拓跋猗卢被授予代公、大单于的称号,在这一时代的中文文献中,大单于是一个模仿的、陈旧的qaɣan的同义词;我们知道,拓跋皇后拥有与之对应的女性称号qaɣatun。在著名的木兰诗中,那无疑是在北方处于拓跋统治之下的时代,皇帝被称作可汗。这个著称于鄂尔浑突厥的称号,有可能借用自柔然人,他们同样从拓跋部或慕容部借用了这一称号。

10.《宋书·索虏传》及《南齐书·魏虏传》中提到的北魏皇族皆被称为直勤(懃),《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220、389页:d‘ǐək-g‘ǐən。这显然相当于特勤,《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811页:d‘ək-g‘ǐən,特勤在唐代文献中经常被音写鄂尔浑突厥词汇tigin、tägin>蒙古语igin“王子”。

11. Chih-chěn直真,d‘ǐək-t‘ǐěn“内左右”(《南齐书·魏虏传》),在《通讯》第16页,白鸟库吉认为是突厥语i“内”,这是他根据“直”的现代发音判断的;在《杂志》第9~10页,则令人无法接受地认为这是满语doko“内层”及其他通古斯语形式。为了理解这一拓跋单词,必须将其与来自同一中文史源的对应称号“外左右”进行比较。

12. Wu-ai-chěn乌矮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288、1306页:'uo-'âi-t‘ǐěn<*u'aiin或是*'uɣaiin。白鸟库吉毫无理由地将乌变成了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662页:tieu,并再次引用了通古斯语形式(见上文,第10~11页。)中文的内和外,也可以表示同族和同宗,在其他含义之中,我们无疑应该采用这两个释义。Tägin[10]完全有可能与第十条的突厥词根有关,突厥语täg“像”,而*'uɣaiin源自突厥语uq“相同”,一个突厥蒙古语“母亲或妻子一方的家庭关系”的同义词。我们在《魏书·官氏志》中可以进一步证实这个词源,在早期拓跋部中,那些与拓跋部没有指直接关系,却加入部落联盟的各种部落,统称为乌丸,《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293页:'uo-ɣuân。统摄乌丸的两部大人无疑是被称为*'uoɣaiin的官员。

13~14.在描述495年战役中的北魏军队时,《南齐书·魏虏传》中谈到孝文帝的扈从及其驾驭的巨大战车,战车被“曷剌真槊多白真毦”(曷剌真的长矛和多白真的牦牛尾旗)所环绕,《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3、509页:ɣât-lât-t‘ǐěn近于拓跋语形式*atlaïn。而《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006、685页:tâb‘ək-t‘ǐěn似是*tabaqïn。*atlaïn显然来自突厥语atla“骑在马背”(参见伯希和《通报》1930年,第306~308页,他专门讨论了这个词在突厥语中的历史)。*tabaqïn来自突厥蒙古语tabaq“地面、脚底”。如此看来,假设*atlaïn和*tabaqïn分别表示拓跋词语“骑兵”和“步兵”似乎是可靠的。

15.Hu-lo-chěn胡洛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1、411页:ɣuo-lâk-t‘ǐěn<ɣuraqïn或'uraqïn(伯希和《亚洲学报》1930年,第261页)“带仗人”(《南齐书·魏虏传》)。白鸟库吉起初(《通讯》第16页)认为是突厥语qïlï“剑”和匈奴语*kinglak径路“剑”,但随后(《杂志》22号第12期,第17~18页)他试图将这个词与蒙古语χori“箭筒持有者”(译者按,即火儿赤“箭筒士”)及突厥语词根*qur“包围”“守卫”“强化”,[11]找到一个与“武器”相近的含义(他显然重复了自己的观点,见《高丽史に见えたる蒙古语の解釈》,《东洋学报》1929年第18卷,第149~244页。参见伯希和在上引《亚洲学报》的评论)。尽管词首是ɣ-或'-,这个称号之下的词(译者按,指ɣuraq)无疑和匈奴语郭洛、廓落、钩络有关,*qwaɣlaq或*qwaɣraq(也可能是*quraq)“腰带”,参考伯希和对王国维《胡服考》中这个词的研究。(《通报》1928~1929年,第143~144页。)

这个拓跋语别称显然被华夏人理解为“(皇家)制作腰带者”,*ɣuraq(<*χuraq<*quraq?)必须回到突厥语*qur“围绕”“束缚”,而非特指兵器或某种特殊武器[12]

16.对于拓跋语“箭筒”这个词,它可能作为一个元素进入了其他名号之中,这一名号出现在《宋书·天文志》和《刘道怜传》中,作为405年六月被刘道怜击败的豫州刺史(译者按,即索度真)。这位拓跋刺史可以确认与穆崇对应(见《魏书·穆崇传》《北史·穆崇传》),他在五世纪初领有豫州刺史的之位,直至穆崇死于406年六月(见《魏书·穆崇传》《魏书·太祖纪》)。穆崇是拓跋珪最为信赖的支持者之一,在北魏建立之初,被授予侍中与太尉的职衔。南朝史籍中最有可能给他的称号是索度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818、1128页:sâk-dâk-(或d‘uo-g)-t‘ǐěn<*saqdaïn或*saqduïn,其包含突厥语词根saq“保卫”,蒙古语作saki“保卫”,其意为“卫士”(可能是卫士长,如太尉)。

同样的词根也成为索干<*saqan的基础,它是《魏书·索虏传》中拓跋首都的名字。*saqan可能意为“看守”“守卫之地”(参见突厥语saqla“住所”),尽管它也有可能是桑干的变体,《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69、299页:sâng-kân,桑干河位于山西,拓跋宫帐亦位于此。

*Saqdaq在另一方面与突厥语saɣadaq、蒙古语sadqa“箭筒”>俄语saidak“箭筒”有关。穆崇可能因此获得了*saqdaïn的称号,这个古老的突厥蒙古语词随后变成了蒙古语的qori“箭筒士”。

17.P‘u-ta-chěn朴大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60、952页:p‘ak-d‘âi-t‘ǐěn“担衣人”(《南齐书·魏虏传》);白鸟库吉《杂志》22号第12期,第14~15页,提供了相当令人费解的蒙古语和通古斯语对应词,意为“覆盖”。鉴于上述“胡洛真”的词源,我们很容易将朴大真认为是负责突厥蒙古服饰中一个重要部分的官员,即boghtaq“一种头饰”,这种头饰在古代并不仅限于女性佩戴。pu可能最初的表达形式与第四条pi的问题类似。(译者按,作者可能指p、b混用的情况。)单词boghtaq<突厥语boqtaq~boqta'的历史需要一个特别的研究(见伯希和《亚洲学报》1922年第1期,第222页)。这个词极可能源于中文。

18.Chě-hui-chěn折溃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85、456页:t‘ǐät-ɣuâi-t‘ǐěn“为主出受辞人”(《南齐书·魏虏传》),白鸟库吉译作“一个为主人响应问候的人”(《通讯》,第16页)。在我看来,此处的“辞”应该相当于司法意义上的“请求与指责”,这个拓跋词可能表示为*jilɣuâiin<蒙古语jiluɣa(duq)i“行政官”<突厥蒙古jiluɣa~jiluɣu“统治”;或许,虽然这个拓跋词(语音上)不支持,(但有可能是)蒙古与jarɣai“地方长官”或jarɣui“法官”(译者按,即元代的札鲁忽赤,断事官)。

19.A-chěn阿真,'â-t‘ǐěn,一个进入了拓跋宫殿的名号“阿真厨”(《南齐书·魏虏传》)。白鸟库吉倾向于将“阿”解释为“附”的讹误(《杂志》22号第12期,15~16页),“附”见于《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4页:b'ǐu,称号“附真”等同于突厥蒙古语*baɣurin“厨师”。但中文的发音并不支持这一假设,我们宁愿认为阿真表示了常见的突厥语*ain<ašin“厨师”<aš“食物”。[13]

20.在北魏献文帝给刘宋投敌者信中的将领名单里,有一位被称为“直勤驾头拔羽直”,他无疑是466年三月被封为太尉的源贺。(《魏书·显祖纪》)

这位著名人物的传记(《魏书·源贺传》)为我们破解他的“胡”名提供了必要的线索。源贺是南凉最后君主秃发傉檀之子,并在灭国之后投入北魏。拓跋焘承认了拓跋与秃发的起源关系,将源(源头)姓赐予了他。这显然接受了逃亡王子作为帝国宗室一员,同时也解释了直勤称号<tägin“宗室”。

这位年轻的王子初名破羌(痛击羌人),《魏书·源贺传》中说,贺这个名字,是拓跋焘表彰其在对抗甘肃胡人战功时赐予的。拓跋焘在赐予这个名字时说“人之立名,宜其得实,何可滥也”,而“贺”和“驾”往往在书写之中容易混淆,似乎很清楚,《魏书》中的名字只是“驾头拔羽直”的汉语单音节缩写。《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342、1015、750、1320、1220页:ɣâ-d‘əu-b‘wat-(g)ǐu-d‘ǐək<*atibälgütäg,如果失去的d‘əu在那个时代仍然发音的话则是<*atiɣbälgütäg。在这个突厥语短语中,我们可以分辨出这些元素:at“名”,bälgü“预兆”,täg“像”。根据上述名字授予故事,显而易见,皇帝给他的昵称“名字的预兆”,这个短语的语法结构并不够清楚。我们可以将其解释为at-i(所有格后缀)bälgü täg“他的名字就像一个预兆”,虽然在这种情况之中,我们希望bälgü作为工具格形式。这里也有极小的另一种可能,at-iɣ,我们认为是“名”的宾格,当b‘wat-(g)ǐu-d‘ǐək作为bäküt“建立”或bälgürt“显示”的动词形式,这个音值可能不够好。另外,(g)ǐu中的g弱化之后就可以变成bälgü的方言形式bälyü。

21.根据《宋书·索虏传》及《南齐书·魏虏传》,拓跋晃之子拓跋浚,也就是北魏的第四位君主,他的表字是“乌雷直勤”,即“乌雷亲王”,《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520页:'uo-luâi-tigin。在其本传之中,有对于他表字的解释。拓跋浚深受其祖父拓跋焘的喜爱,故被授予了“世嫡皇孙”的称号。'uo-luâi可能包含突厥语urï“儿子”“男性后裔”(这已在鄂尔浑突厥语中被证实,参见uruɣ“后裔”)。

22.《南齐书·芮芮虏传》中提到平元王驾鹿浑,他是北魏对柔然战争中的指挥官。此人也出现在《南齐书·魏虏传》中,作恒州刺史巨鹿公伏鹿孤贺鹿浑,并说其是496年叛乱孝文帝的领导者之一。

根据《魏书·官氏志》,伏鹿孤氏后改陆氏。(译者按,原文作步六孤氏后改陆氏)。因此,《魏虏传》与《芮芮虏传》中提到的这位官员,无疑可以与陆丽之子陆叡对应。根据《魏书·陆俟传》:(1)496年他领导了北魏对柔然的战争。(2)在466~492年,他拥有平原王称号,并在492年至他死去,为巨鹿公。(3)在496年的叛乱中,与穆泰及其他高官一起死去。(据《魏书·穆泰传》,穆泰是陆叡恒州刺史的继任者。)

陆叡之母张氏,曾是拓跋宏的嫔妃之一,她被赐予陆丽为妻,无疑是因为453年拓跋浚即位时陆丽的平叛之功。陆叡因此是平民与“宫人”之间联合的产物。

鉴于以上材料,我们可以判断陆叡的“胡名”是贺六浑,《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576、508页:ɣâ-luk-ɣǐuən,我们找到最早的突厥蒙古语词*arɣun“混血儿”“杂种”,这也是众所周知的《马可·波罗游记》中Argon的词源。(参见颇节,第214~217页;裕尔《第一册》,第290~292页;伯希和《亚洲学报》1927年第2期,第265页札记。)

23.一个常见的突厥语tümän“万”无疑是吐万的词源,《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29页:t‘uo-mǐwən<*tümän,拓跋珪的一个曾孙即为此名。相同的两个字作为代北复姓也出现在《通志·氏族略》中。

24.北魏姓氏去斤,《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29页:k‘ǐwo(-b)-kǐən,后改为艾(“艾蒿”“老人”),这是对突厥语kök、蒙古语köke“蓝色”很好的音写。于此,当简化这个姓时,我们有一种明显的尝试,从而对其突厥语原意进行改变。kök的形式无疑源于蒙古语kökšin“老人”(“蓝灰色头发”?当艾蒿等同灌木蒿色等同于蓝色时,中文的艾“老人”<艾蒿色头发,)相同的词语“去斤”还作为鲜卑词“清”(“清”意为“清澈”,与表示“蓝色”的“青”同音)出现在《元和郡县图志》里。

25.《魏书·官氏志》与《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的力微盟友、没鹿回大人窦宾的姓氏,是侯豆陵(《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79、560页:ɣəu-d‘əu-liəng)或迄突邻(《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332、498、556页:ɣuət-d‘uət-lǐěn)。在音写的基础之上很容易联系到一个常见的突厥语词qudu“岳父”,窦氏的名字无疑是缘于他们与早期拓跋部的婚姻关系。[14]

26.宥连,《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251、551页:jǐəu(<g-uǐ)-lǐän,后改姓云“云彩”(《魏书·官氏志》)<蒙古语egülen“云彩”。相同的蒙古语词还出现在《周书·刘亮传》,写作“佑连”,与“宥连”同音。

27.叱奴,《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055、674页:t‘ǐět-(收尾音-t)-nuo,后改姓狼(《魏书·官氏志》)<蒙古语inoa“狼”。也许它的变体“丑奴”,《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60页:t‘ǐěu-nuo,代表蒙古语形式ono“狼”。[15]没有证据表明这两个词都是真正的拓跋姓氏或名词。另一方面,一些迹象表明突厥语中“狼”büri存在于拓跋焘的表字之中,佛狸《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7、529页:b‘ǐuət-lji。

28.在真正的拓跋姓氏中,特别引起我们注意的是乙旃氏。《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76、965页:'ǐět- t‘ǐän。这个姓受赐于力微的祖父献帝拓跋邻,随后这个姓氏改为叔孙(叔即“叔叔”)。这个拓跋词的第一部分无疑包含了突厥语ii“哥哥”“叔叔”*Iin或*Ii-en可以在结构上与tigin~tägin<täg比较,它们都带有相同的后缀。

29.鲜卑姓贺若,《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28页:ɣâ-ńǐak,《通志·氏族略》将其解释为“志正”,可能源自突厥语ayaɣ“公正”。

30.《南齐书·魏虏传》描述了一种由孝文帝进行的宗教仪式,其在天坛祭天之时,会在大臣的陪同之下,绕坛一周。随后他的扈从们会绕坛七周。这个仪式被称为“蹋坛”。蹋在《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58页:t‘âp,其极有可能表示一个真正的拓跋词,而非中文的“去踩”“去戳”。t‘âp可以等同于突厥语词根tap“崇拜”,也出现于“沓卢”t‘ap-luo姓中(《魏书·官氏志》)以及沓干<*t‘apqan名中(《魏书·宿石传》)。

31.另一个拓跋姓“郁都甄”《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251、1187、278页:ǐuk-tuo-kǐěn,以及“郁豆眷”,《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95页:ǐuk-d‘əu-kǐwan。后者是拓跋嘉(《魏书·太武五王传》)在《宋书》与《南齐书》中的名字。其包含了另一个重要的突厥语词根,即ötüg“祈祷”,即存在于都斤山ötüken一词中,这是突厥人的圣山。tap和ötüg作为突厥蒙古语的惯用语,参见伯希和《亚洲学报》1930,第33页的札记。

32.另一个有趣的突厥蒙古语词可能藏于阿伏干姓中,《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6页:'â-bǐuk-kân~Ssu-fu-chien俟伏斤,《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83页:dz‘i-bǐuk-kǐən(参见伯希和《亚洲学报》1928~1929年,第225~229页,对“俟”古老发言的讨论),(这两个词)可能是<蒙古语ebügen“老人”“祖先”。后者作为北魏将军的名字第一次出现于《宋书·索虏传》中,其非常有可能与《魏书》中尉建相对应。可以参考拓跋部旧疆中一个重要山的名字——木根山,拓跋贺傉曾在342年定都于此。木根《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642、312页:mukkən<*ebügen?

上文包含了大部分一定程度上可以确定的拓跋词。由于证据不足,[16]许多诱人的对应词被放弃了。但是笔者认为,如果可能更为仔细地分析中文历史文本与南北不同视角之下的政治事件,我们应该能够重构更多不能释读的拓跋魏语言。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涉及拓跋的起源及其名称的意义。为了能够对其进行恰当地分析,我们发现自己有必要对《魏书·序纪》中一些包含起源传说的内容进行回顾。

北魏将其皇室世系追溯至八十二代,即从拓跋力微到舜。魏收编纂《魏书》时,[17]无疑试图将他们的传说与中国的年代相关联。他的年代计划以三十年为一代计算,并标记了三个“北魏前史”的关键节点,重建如下:

1.北魏的始祖始均,与约在公元前2210年“标准年代”中的舜对应。六十七世之后的成帝毛,成为“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的君长。2210~2010(67*30)约为公元前200年。相当于匈奴帝国统一蒙古高原之时。

2.五世之后的宣帝推寅,第一次带领拓跋部展开迁徙,[18]其时间约在公元前50年,这无疑对应匈奴帝国的瓦解及北方部落南迁进入匈奴领土。

3.七世之后的献帝邻(约在公元160年),其对应檀石槐统治之下的鲜卑联盟形成的时间。拓跋邻建议继续南下,但是由于其年事已高,这一计划由其子圣武帝诘汾(公元160~190年)完成。

在其领导之下,拓跋部开始向南穿过不可逾越的山脉。在这途中,其曾因困难感到沮丧,当他们想要放弃之时,一头超自然的、“有着公牛声音的马”的动物带领他们走出了山地。诘汾和他的部落占据了“匈奴故地”,随着南迁计划的开始,宣帝与献帝皆拥有“推寅”的称号,其在北族语言之中是“钻研”的意思。

通过“推寅”这个词,《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265、283页:t‘uâi-ǐěn,我相信可以将北魏与蒙古高原及亚洲大陆文化史中最为重要也最为有趣的复合体联系在一起,我们可以将其称为“歌革与玛格[19]的复合体”。它构成了一个重大问题及多方面影响,在本文之中仅在语言学方面予以考虑,高地亚洲的核心部分由如下元素组成:

1.一个铁工部落被关在山上的山谷(或山洞)里,只能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道与外部相连。

2.这个部落的起源与狼或者牛有关。

3.他们从隐居的山间走出,并开始自己的繁衍。

这个故事的母题出现在突厥人、黠戛斯人、蒙古人的起源传说及历史之中,而三者的地理位置分别在天山—阿尔泰山、叶尼塞河上游及鄂尔浑土拉河山麓。传说中的上述元素,按照它们的不同版本,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1.突厥人:在其祖先避难的山谷里作为柔然人的铁工;狼的后裔(或鹿的后裔,见《酉阳杂俎》卷4);从山中出来并推翻他们的主人。

2.黠戛斯人:生活在曲曼山之外,只能从狭窄的隘口通过(参见《暾欲谷碑》第24~25行);他们的国家拥有大量金属;公牛后裔(见《酉阳杂俎》,同上卷);推翻了回鹘帝国。[20]

3.蒙古人:他们的先祖困于额儿古涅-昆山谷;他们的统治世系可以追溯到狼和鹿;通过熔化山的金属边缘离开了山谷。

从语言学上讲,这个复合体与下面的突厥蒙古语词根及词汇相关:

1.Kök“蓝色”“灰色”。(1)突厥自称蓝kök türk“蓝色的突厥”,参见kök büri“灰色的狼”,他们的圣物。(2)黠戛斯人的祖先窟位于曲曼山(《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92、595页:k‘iwok-muân)<kök“蓝色”,同一山的中文名字“青山”也可作为证据。(3)十世纪有阿拉伯地理学家kūdama创作的“歌革与玛格”版本位于Koko nor“蓝色的湖”地区。[21]

2.各种突厥蒙古语“圆的”“钝的”“球状的”(这一组在“强”元音和颚化元音上几乎没有区别)词根含义,例如:(1)蒙古语moqor“钝的”,moɣoloq“球状的”,müger“环绕”,mügürik“小球”;moqor与mungaq“迟钝的”<“钝的”(参见多桑《蒙古语民间词源》,第42页)。(2)蒙古语kükel“圆的”“球状的”,kükü、kükel、küken“胸部”。[22](3)蒙古语tügürik“环绕”,tuɣuriq“环绕”,突厥语tägirmi“环绕的”等。[23]

3.“穿过高山”“通过”“穿过”的词根:(1)突厥语aš“穿过高山”,ašïn“穿过高山”,这个词根有可能隐藏于中文音写的突厥姓氏之中,阿史那《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885、647页:'âsinâ,阿史德《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81页:'âsitək。[24](2)蒙古语toɣol“穿透、穿过”,toɣolɣa“完成”,tegüs、dügür“完成”,突厥语tükä “完成”;tök“倾吐”,蒙古语oɣu“穿过”,oɣul“穿过”,tolbur“无聊的工具”(参见Tegüs——蒙古的先祖之一,他避难于额儿古涅-昆山)。

4.最后一个词根与蒙古语中的冶金术语有关:duɣulɣan“锡”“铅”,duɣulɣa“头盔”,[25]toɣa、toɣon、toɣoɣan“大锅”[26](在kök那一组词汇里,kügürge“风箱”,kügürgede“吹火”)。

在我看来,*to'ol也存在于吐谷浑之中,《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25页:t‘uo-kuk-ɣuən(参见伯希和《通报》1920~1921年,第323~331页),也可能是t‘uo-luk-ɣuən(谷kuk经常在音写北族名字之中读作鹿luk),相当于Thu-lu-hun,藏语就这样称呼他们。注意吐谷浑部“穿山迁徙”并最后落户于青海湖地区。

鉴于以上情况,两位拓跋首领的昵称推寅<t‘uâi-ǐěn <*tu'ayin承担着重任。我们看到拓跋部由于突厥蒙古传统,将其族源描述为“穿洞者”。尽管未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早期拓跋部从事金属加工,但从四世纪开始,他们命令候选人塑造自己金属形象,继而挑选配偶的行为来看,[27]似乎说明他们存在着制作铁器的传统。

循着相同的思路,我们必须找到拓跋的词源,《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883、750页:t‘ak-b‘uât。伯希和早在《通报》1912年,第792页中提出,t‘ak-b‘uât已成为早期北方中国代称,突厥语Tabɣa、阿拉伯语Tamghāj、拜占庭希腊语Ταυαστ皆源于此。b~β和ɣ~q的变位解释了中文的*Taqba(b‘uât的尾音-t表示突厥语尾音)。

我们所掌握的中文资料对“拓跋”含义做出了如下解释:[28]

1.《魏书·序纪》中的“土地之主”:“黄帝以土德王,北俗谓土为托,谓后为跋,故以为氏。”[29]

2.正如我们所见,秃发,《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31、750页:t‘uk-pǐwət,与拓跋相同;他们名字的词源解释,应该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和复原T‘ak-b‘uât。根据《魏书·鲜卑秃发乌孤传》,合成词“秃发”意为“被毯子覆盖”或“生于毯中”,他们的同名祖先正以这种自然且时尚的方式出生。

3.较为晚近的史料《资治通鉴纲目集览》(卷16,270年条)坚持认为秃发的意思是“奴隶”。

4.秃发和拓跋的纯中文称号——“索头”可能也包含了一些有关拓跋语意的提示(通过一些词汇表达)。

对于第一种解释,根据中文的意义及分词法,突厥语baš“头”“领袖”即对于第二个字。而第一个字则是突厥词根*top“土地”>突厥蒙古语tobraq,蒙古语tobaraq、toburaq,意皆为“土地”。这里可能存在着某种语音可能性,即Taβɣa已经被通俗地理解或解释为Taβɣa>Toβwa> Top-baš。突厥语taɣ~taɣu、蒙古语daβaɣa意为“山”,也表示“北国”可能进入历史学家词源学考察,*Tabaqi(n)>Taβqa(i)(参见前文第14条)“土地拥有者”,即将土地tabaq加上一个精确的突厥语后缀-i。

对于秃发t‘uk-pǐwət与Taqba的等同,我们应该假定这里有与T‘ak-b‘uât相同地k、p换位,并重构其形式为*Tupqa。游牧民的毯子当然是他们的鞍褥。常见的突厥语“鞍褥”是apraq(<ap[30]“盖”),而蒙古语toχom鞍褥表明其语源是tap~top。因此,中国的词源Taβqa可能是对于Tabqa的误读,以一个常见词根tap“盖”>“鞍褥”,不经意地试图概括词根toɣ“出生”。

至于《集览》中的解释,显然是基于突厥语tapïɣï~tapuqï“奴隶”<tap“崇拜”“服务”(见上文第三十条)。

*Taqba之名与其发式的关联也可以在突厥语词汇中找到解释,这个词语拓跋第一个音节上非常接近。即蒙古语tuiba“编髪”、toɣorap“把头发系节”,突厥语tüpe“在头顶辫髪”(这些词的词根在语意上与上文讨论过的“圆形的”相关,如*dobo“结节”);奇怪的是,我们发现蒙古语的kükel“编发”(这个词根似乎也与上文提到过的kök相关),第二个元素仍旧是baš“头”。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所有词源在语音上的变体都是合理的,并基于对原始词*Taβɣa的误读与曲解,他们名字的真实释义是被拓跋人禁止的,无论是其涉及了他们的卑贱起源,还是由于神圣的联想。我倾向这样的判断:基于上文拓跋与“歌革与玛格混合体”的关联,*Taβɣa>拓跋是蒙古语daβa-、daβaɣa-“穿过高山”、“通过狭路”的突厥化形式(蒙古语的d-表述突厥语的t-,如蒙古语daβaɣan~突厥语taɣu“山”),拓跋魏名字的意义应该为“穿过山的人”、“山那边的人”。

拓跋词汇表解释了它本身是属于突厥语的,又混合了蒙古语元素。除去少量案例之外,蒙古语术语只能被解释为反映拓跋联盟的混同情况,看上去蒙古语总是可以追溯到突厥语或原突厥语源头。这个结论可能听上去大胆。诚然,作为阿尔泰语文学界的外行,笔者主要试图将专家的注意力转向拓跋,其最终的决定权属于突厥学家。

读者可能会惊讶表中寔君被指定为拓跋珪的父亲,作者曾被迫接受这个结论,但在以后的某个时间里会证明《魏书》这一改动。


[1]缩写的使用:大写字母加罗马数字表示二十四史(1902年史学会社石印乾隆1739年本。译者按,1739年本即武英殿本)。字母指代如下:E晋书;F宋书;G南齐书;J魏书;K北齐书;L周书;O北史;2P新唐书;KD.高本汉(B.Karlgren)《中日汉字分析字典》;pht.谥号;tk.突厥语;mo.蒙古语;ma.满语;tk.mo.突厥蒙古语。译者按,虽然卜氏使用如上缩略语,但本文的翻译按照中文习惯统一使用全称。

[2]《北史》卷53《破六韩常传》(参见《北齐书》卷27)为我们保存了唯一一次拓跋部与匈奴之间的冲突的记录。破六韩常将其先祖追溯到去卑之弟潘六奚,他受去卑之命来阻止拓跋部的进攻,但被拓跋部击败并与自己五个儿子一起成为俘虏。

[3]高本汉:《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67、883、460页。d‘ân-d‘ǐäk-g‘wai源自满语daldaɣai秘密、隐藏?其出生及童年故事,参见《三国志》卷30。

[4]拓跋部两个分支谱系的世系表如下(译者按,见文末)。

[5]白鸟库吉:“über die Sprach der Hiungnu und der Tunghu-Stämme”(匈奴与东胡部落的语言),Bulletin De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ences,1902,vol.17.2,pp.15-18,henceforth quoted as Izv通讯;tiber die Sprache des Tung-hu Volks (Pt. Ⅵ and Ⅶ),史学杂志 22.11and12,pp.1-24 and1-27,简称杂志。伯希和的一些偶然发现散见于《亚洲学报》及《通报》众多札记中,其出处已在文内指出。

[6]据伯希和《通报》1932年,第50~51页及弗拉基米尔佐夫“Traces du genre grammatical dans la langue mongole”(蒙古语语法中的性别痕迹),Doklady Akademii Nauk 1925,pp.31-34.

[7]如果有人预先假定黠戛斯(kirghiz)是一位骄傲的、“秘书处”拥有者的话,我们就会发现《新唐书》卷217中晦涩难懂的“密的支”(《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617、860、1212页:mǐət-tiek-t‘ǐě)应指黠戛斯君主的大帐, “密的支”即为*bitigi的一种变形。在俾丘林神父(Father Hyacinth)的《资料汇编》 (编者按,原文作Sobranie svedeni,当指Собрание сведений о народах, обитавших в Средней Азии в древние времена.)第2卷第445页,有一个奇怪的错误,认为这个词是突厥语mesed<阿拉伯语masjid——清真寺。

[8]汉-阿尔泰系列札记1-4(私人油印)。

[9]另一个刘库仁被记载在《魏书》卷26《尉眷传》,其为北魏八部大人之一。同样的词汇也成为柔然大人的名字,他也出现在同一页上。(译者按,也就是《尉眷传》中“蠕蠕别帅便度弟库仁直”。)

[10]参见正确的名称是特真t‘ě-chěn<*tägin,在《周书》卷17《刘亮传》。(译者按:今中华点校本作“持真”,《北史》同传作“特真”。)

[11]看起来蒙古语qor“箭筒”与突厥语qubur“皮套”>俄语kobur、kobura“皮套”皆出自一个相同的词根(*qor“厚和圆”或是*qob“空”“洞”),以及蒙古语qo'ur~qour、突厥语qobuz、俄语kobza“一种吉他”(参见伯希和《通报》1914年,第258页)并不源于词根*qur“包围”,前者基于鄂尔浑突厥语qur“腰带”,突厥语quaq>qušaq“腰带”。

[12]关于拓跋词“武器”,其出现在《宋书·索虏传》中的另一个词里,即若库真,(译者按,点校本作若库辰)《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938、431页:ńǐak-k‘o-t‘ǐěn。这个词也是公元448年时北魏豫州刺史之名。我确信,这个人可以与长孙兰对应(《魏书》卷26),此时其亦为豫州刺史。根据《长孙兰传》,他曾在拓跋焘征战之时,负责拓跋焘的兵器。

[13]乞害真k'ǐət-ɣât-t‘ǐěn“刽子手”(译者按,《南齐书·魏虏传》作“杀人者”)可能包含众多突厥蒙古语词中的一个,如*KES“砍”或是蒙古语kituga“剑”。至于剩下的两个名号,羊真“高官”(译者按,《南齐书·魏虏传》作“三公贵人”)和拂竹真“低级别的邮差”(参见伯希和上揭文。译者按,《南齐书·魏虏传》作“伪台乘驿贱人”),他们放弃了分析。最后,白鸟氏与笔者提出的对应词似乎都不能令人满意。

[14]qudu这个词作为一个不由单于家族担任的官职,已经出现在匈奴语之中。但无法确定这里的侯,是一种后缀还是一种爵位。

[15]这两个姓氏可能在其被纳入拓跋部联盟之中,已从纯粹的蒙古源头部落名称中脱离开来。宥连和叱奴的识别,是由白鸟库吉完成的。但笔者也在《汉-阿尔泰札记(一)》独立完成了这个工作。(译者按,卜弼德在1932年时曾有系列札记,其题作《胡天汉月方诸》,后收入Cohen编著的Selected works of Peter.A.Boodberg。)

[16]其中一些需要特殊的处理,笔者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继续研究它们。

[17]关于魏收及他的著作,魏楷(J.R.Ware)有清晰且彻底的论述。见J.R.Ware, “Notes on the History of the Wei shu,”《哈佛亚洲研究》1932年第52期,第35~45页。

[18]从他们极北的故乡到“大泽”之滨,长度大约为一千里。其故地的位置以及拓跋仁迁徙的路径一直是一个问题。根据《魏书·礼志》及《乌洛侯传》,拓跋祖源之地在乌洛侯西北。直到五世纪中叶的443年,乌洛侯使者向北魏方面报告了其境内的拓跋祖地。

[19]译者按,“歌革与玛格”在西方文献中指反对基督教的人群与地域,作者在此处使用这一概念,应指非华夏文明的人群与地域。

[20]那些840年被黠戛斯人摧毁的回鹘汗国城市废墟,卡立夫·瓦斯齐两年后穿越准格尔盆地时一定见到过。

[21]参见M.J.De Goeje Bibliotheca, Geographorum Arabicorum vol. 6,206.

[22]也许我们应该使用亚历山大大帝在“伪卡利斯切尼”故事中建造的对抗“歌革与玛格”那面墙的名字“北方的乳房”,这个突厥半翻译半民间词源的两个元素,在狼先祖传说的版本中混合(kök“乳房”,büri“狼”)。

[23]其形式*tügürik>tü'ürik>türik,可能是突厥人名字的真正词源。

[24]“阿史那”的词源被作者写在《“汉-阿尔泰”札记一》,第15页。“阿史那”源自*ar-inoa“十狼”。

[25]上面的讨论也表明,突厥(<*Türküt,由伯希和提出)的词源确实为duɣulɣa的复数形式duɣulɣat“头盔”。见《通志》卷29,其中突厥被称为突厥窟,*d'uət-kǐwət-k'uət< *duɣulɣat?

[26]我相信这个词已被慕容鲜卑使用,并构成了“徒何”,《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29页:d‘uo-ɣâ,此名是东北边缘鲜卑的一个分支,与慕容部有密切关系。故此,慕容廆在《魏书·序纪》中被称为“徒何大单于”(公元307年)。这个名字的变体有:“段”《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35页:d‘uân<toɣan;柔然可汗“吐贺真”t‘uo-ɣâ-t‘ǐěn<toɣain(《魏书·蠕蠕传》,《宋书·芮芮虏传》中作“菟害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1132、57页:t‘uo-ɣât-t‘ǐěn);“吐屈真”《中日汉字分析字典》,第427页:t‘uo-kuət-t‘ǐěn,吐谷浑国内一条河的名字,其词根无疑是toɣul,就像土拉河的名字一样Tula<Toɣula。

[27]拓跋珪通过这种方法选择了慕容宝之女作为皇后,而他的另一位妻子,刘眷之女却在测试中失败了。

[28]中国历史学家给出的胡名词源常常带有贬义,这是不公正的。尽管词源可能有点奇怪,但其仍然对原始词源给出了无价的语音提示。我们必须承认,在另一方面,中国史学家一直谨慎(在恶名昭彰的四库馆臣之前)地使用它们的表述。如“盖”意为“看起来”,“或云”意为“根据一些材料”。

[29]参见《通志》卷29,拓跋北认为是“拓后跋”t‘ak-ɣəu-b‘uât的缩写,跋b‘uât被解释为“受”。

[30]词根ap“盖”“穿”在突厥语中显示了有趣的~t~q的变化,迄今还未被阿尔泰学家深入分析。参见蒙古语qom“毯”与toχom;quba“穿”与jubaɣa、uba“裘”“衣”;qaba“裂缝”与taba、aba“裂缝”。艾布·加齐记录了Qïpap>ïpap的变化(参见伯希和《通报》1930年,第2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