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青铜血

法医张若羽的橡胶手套在解剖灯下泛着冷光，她镊起死者耳后的青铜碎片时，手术剪突然在瓷盘上敲出清脆声响。窗外1953年上海的秋雨正斜斜扫过外滩海关大钟，将凌晨三点的案发现场笼罩在潮湿的阴翳里。

“0.8厘米见方，表面有饕餮纹。“她将碎片举到灯下，青铜绿锈间渗着暗红血渍，“这可不是普通凶器。”

刑警队长李柯倚着停尸房的门框，硝烟味从磨旧的军装领口渗出。他三天前刚结束朝鲜战场的轮调，此刻右耳依旧残留着炮弹轰鸣的幻听。当那块青铜碎片折射的光斑掠过眼角时，某种刺痛沿着脊椎窜上来——1942年父亲失踪那晚，书房地板上也散落着这样的碎片。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张若羽翻转尸体手腕，“虽然凶手刻意用污水冲刷，但指甲缝里的纤维…“她忽然停顿，解剖刀在无名指第二关节处悬停，“李队，你看这个半月痕。”

李柯跨步上前时军靴在瓷砖上打滑。女尸泛青的指甲盖上，原本该是乳白色的月牙区域，赫然印着墨色符文。雨点砸在铅铁窗沿的声音陡然密集，他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那符文竟与父亲旧照背面潦草的记号重叠。

“不是纹身。“张若羽的镊尖挑起半片脱落的表皮，“像是某种拓印，残留物含朱砂和…松烟墨？”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见习警员小周举着牛皮纸档案袋冲进来，刘海还滴着雨水：“闸北老教堂又发现尸体！左手也被砍了，但…“他咽了下口水，“伤口镶着青铜片！”

李柯抓起配枪时，金属枪身被掌心冷汗浸得发滑。吉普车冲破雨幕驶向苏州河畔，沿途梧桐树在车灯里张牙舞爪。后视镜中，张若羽正在笔记本上速绘符文，钢笔尖突然顿住：“饕餮纹盛行于商周，但碎片边缘的铸痕…是失蜡法。”

“什么意思？”

“这种工艺的青铜器，“她摇下车窗，让潮湿的夜风灌进来，“至少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陪葬品。”

教堂彩窗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第二具男尸跪拜在圣母像前，断腕处嵌着的青铜片在探照灯下幽幽发亮。李柯蹲身查看时，鼻尖几乎触到死者僵硬的西装领口——深蓝毛料上沾着几粒黄褐色颗粒。

“麦角菌。“张若羽的镊子精准夹起颗粒，“生长在潮湿的燕麦上，1950年静安寺粮仓霉变事件里…“她突然收声，抬头望向教堂穹顶的木质横梁。

李柯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横梁阴影里垂着半截麻绳。当闪电再次劈亮天空时，他们同时看到绳结处系着的青铜铃铛，铃舌已经锈蚀成狰狞的鬼面。

“这不是凶案现场。“张若羽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空气，“死者后颈有拖拽痕迹，凶手在别处行凶后，特意将尸体摆成忏悔姿势。”

小周突然在祭坛后方惊呼。李柯摸枪的手还未抬起，就见年轻警员举着个青铜爵杯踉跄跑来。杯底沉淀着暗红液体，三只尖足在强光下宛如鬼爪，内侧铭文竟与尸体指甲的符文如出一辙。

暴雨在凌晨五点暂歇。刑侦科办公室里，李柯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两个同心圆：老教堂和首具女尸所在的弄堂，恰好在战前法租界的古董黑市范围重叠。当他将父亲的老照片贴在圆心时，泛黄的相纸突然飘落几粒尘埃——1942年的父亲穿着长衫站在豫园九曲桥，手中把玩的正是个青铜爵杯。

张若羽推门进来时，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教堂的蛛网。她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指甲里的纤维是剑麻，常用于码头货轮缆绳；麦角菌样本与十六铺三号码头三个月前的受潮燕麦完全吻合。”

李柯的铅笔尖在地图上戳出个黑洞。三号码头旁标注着“周氏典当行“，老板周墨斋上周刚捐赠了六件青铜器给新成立的市博物馆。

“准备搜查令。“他扯下墙上的配枪皮带，去会会这位爱国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