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迷途之子
艾琳薇尔真恨不得她是聋的，或者她是哑的。
那样，就不用面对眼下这个令人绝望的窒息时刻了。
但她终究不是。
温柔率真的性格，也不容许她沉默，艾琳薇尔总是试图缓和什么：“不、不用说的这么严重吧！恶心什么的……路易，你的话太尖锐了，是吧前辈？”
她看向琉刻丝，试图得到她的支持。
“不知道，别问我。”
琉刻丝靠在椅背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另外一边。
嘉德莉娅如坠冰窟，冰凉的不单单是她的手脚，连灵魂都被严寒覆盖。
一路过来，她毫无疑问是怀持着期待的。
期待破镜重圆；
期待回到过去。
可结果，竟是如此！
她看着路易没有任何波动的面目，打从心底仓惶。声音、触感乃至于空气，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她孑然一身，被世界所遗弃。
她深刻体会到，她很可能彻底的失去路易。
比起阴阳两隔，还要彻底。
“如、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向你道歉。”
嘉德莉娅扣着指节，这么说了。
“我需要一个、能‘被人看见’的闪光点，我本来不想占有帝剑术的，但我……对不起，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你无法原谅也是理所当然的，帝剑术毕竟是你的技艺，真的很抱歉……”
“别假装为我着想了。”
“欸？”
路易的回应冷硬果决，嘉德莉娅内心的恐慌又被放大。
“做了这种事，却还沉溺在过去？你多少有些天真了。”路易波澜不惊的说着，“嘉德莉娅，把曾经那些事忘了吧，回不去了。”
“为什么要我忘记过去的事呢？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现在却要我忘记，这也太奇怪了吧！”
紧绷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嘉德莉娅讪笑着。
那笑容惨不忍睹。
她十分诚恳的，又说道：“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当初这么说的人，不就是你吗？”
命运共同体么……
路易看着嘉德莉娅，可以感受到她此刻的仓惶和无助。
简直是，支离破碎。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有些伤痕一旦出现就无法弥补；
有些后果一旦发生就不能撤销。
优柔寡断没有益处，路易铁石心肠，知道怎样做，才最正确。
带着十分觉悟，他平静开口：“我说过么？即便说过，现在也无法再成立。嘉德莉娅，帝剑术的事没有结束，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
路易打开车厢门，轻巧一步，踏在观景台的地面上。
“……那么，我也告辞了。”
琉刻丝面无表情，站起身来。
她正要离开，处在极大震撼中的嘉德莉娅回过神来。
“不行、不行，为什么无法成立？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比琉刻丝更快。
跳出车厢，将目光锁定在路易肩上。三步并作两步，她踉跄着往前冲去，紧紧抓住路易的手腕。
观景平台另一侧。
聚集在树荫下的群众看到这一幕，无不错愕的瞪大眼睛！
从身后紧握着男子双手，狼狈跪倒在地的那个……
是帝剑王，嘉德莉娅么？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帝剑王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她在干什么？
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又是什么人？
眼前一幕冲击力太大，没有任何人发声，能听到的，只有一道道陡然凝重的呼吸。
“放手。”
路易发力一甩，但嘉德莉娅死死扣着他的腕关节，竟是挣脱不得。
“不行！”
嘉德莉娅咬着嘴唇，抬头看着路易：“我真的很珍视我们的过去，珍视你，如果没有你，我……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如果能回到过去，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路易回以视线：“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话的？你当了五年的帝剑王、四年的天启者，你能放弃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吗？”
“我……”
嘉德莉娅很想说，她当然可以。
只是言语到了喉咙口，却无法吐出。
即便是到了此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狼狈的姿态恳求着，心里却依然有侥幸。
得到路易的包容和谅解。
并且，她仍是帝剑王，仍是圣灵天启者。
她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像五年前一样迁就她、爱护她的路易。
路易看着她的眼睛，又道：“什么都愿意做？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随便说出口，饱尝过成功的滋味，被众人簇拥着的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弃一切，重新变成五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学生？”
嘉德莉娅眼神闪烁，握着路易手腕的两掌，渐渐没了力气。
她想用笑容掩饰心虚，拼凑出来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可是，我真的……”
路易抽出手掌，俯视着她：“你这个人，满脑子只想着自己。”
阳光刺破云层，将光辉洒落，路易感受到一阵暖意。
脑内响起的虚空呢喃，盖过观景平台上逐渐大声，慢慢沸反盈天的指指点点。
金色的字迹在路面上汇聚：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命定之人，你已寻得。】
【只是物是人非，记忆中璀璨的花朵，在时光的冲刷下变作死去的灰。沧海桑田，无人可以抗拒。】
【你拒绝了你的过去。】
【帝剑术等级提升，lv38→67。】
【你重新掌握‘命剑术’。】
【你已寻回全部技艺。‘路易一世’的往昔追忆，不会再触发。】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琉刻丝走过嘉德莉娅身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追赶路易，与他并肩而行。
“……老师。”
旋即，艾琳薇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俯下身，尽量低着头，不愿意和嘉德莉娅对视。
手穿过腋下，她小声说道：“地上脏，我扶你起来。”
“……”
嘉德莉娅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任由艾琳薇尔摆布。
在一众闲人的注视下，在车夫不知所措的视线中，嘉德莉娅扶住车门框，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路易的背影。
鲜红的眼瞳中，带着难言的情愫。
她哑了嗓子，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错。”
艾琳薇尔只是沉默。
“艾琳薇尔，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艾琳薇尔小心翼翼：“老师……我们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