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血色校庆
程野咽下最后一颗薄荷糖时,我正站在礼堂后台调整领结。铂金怀表的链条卡进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缝隙,金属凉意刺得锁骨发疼。颁奖音乐响到第七小节,我听见他撕开糖纸的窸窣声——那盒掺了氰化钾的软糖,此刻正在他校服口袋里沙沙作响。
“本届青少年化学创新奖得主是——高三(1)班沈南星!“
掌声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我捧着镀金奖杯走向聚光灯,余光瞥见程野倚在消防栓旁的身影。他脖颈上的学生会徽章闪着冷光,那上面的月牙形齿痕是我三天前用压力钳留下的标记。
19:03分,当我说到“感谢青藤学院培养“时,西北角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教导主任的保温杯摔在地上,褐色茶水漫过我的影子。我踉跄着撞翻颁奖台的柠檬水,看着淡黄色液体渗进程野送我的贺卡——那张写着“优等生就该当标本“的卡片,边角还沾着他上周殴打学妹时溅上的鼻血。
“实验楼出事了!“
人群推搡着涌向案发现场。我缩在角落系鞋带,指尖触到实验服下摆的硫氰化汞结晶。这些今早从通风管道刮下来的蓝紫色晶体,此刻正随着奔跑震动簌簌掉落,在月光下碎成磷火般的荧光。
程野的尸体跪在B区实验室的通风口下方,像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恶魔标本。半截银质滴定管贯穿他的喉结,暗红色血液顺着管壁的刻度线流淌,在地面汇成sin函数图像。我数着他太阳穴爆裂的血管——和上周被他按在硫酸铜溶液里的高一女生眼皮下的血丝如出一辙。
“死亡时间19点左右。“法医的声音让我睫毛轻颤。这个时刻我正在展示“青少年化学创新奖“奖状,监控镜头里的我连唇角弧度都精确到0.5毫米。
刑侦队长苏明远拽开警戒线时,我正蹲着帮哭泣的学妹捡眼镜。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程野的实验服口袋——那盒特制薄荷糖少了三颗,包装纸上残留的牙印,和他上周咬在女生手臂上的齿痕完全吻合。
“南星姐...“化学课代表林深摇着轮椅靠近,苍白手指攥着哮喘喷雾。我注意到他膝盖上摊开的《无机化学》,书页间夹着的铂金书签刻着模糊的Σ符号——和母亲怀表背面的刻痕惊人相似。
苏雨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的袖口在发光!“浸过酚酞试剂的衬衫袖口正因接触血液变成玫瑰色,而我前天在更衣室喷洒的氨水,此刻应该已经腐蚀掉19:15分的监控录像。篮球队员的证词会证明,那个时间段更衣室弥漫着刺鼻气味。
警车顶灯划破夜空时,我站在布告栏前调整自己的荣誉照片。玻璃橱窗倒映出苏雨桐的身影,她正用紫外灯扫描尸体紧攥的青铜校徽。金属边缘新鲜的钳痕在紫光下泛着冷蓝,与我工具盒里的压力钳齿距完美契合。
回到宿舍,我从衣柜夹层抽出《教职工子女基因档案》。林深的照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他档案里“先天性哮喘“的备注栏正被特制墨水晕染。这种遇热变红的墨水,会在明天化学社的催化剂实验中显露出真正的配方——十倍浓度的氰化氢释放剂。
淋浴水流冲刷袖口血迹时,我听见程野最后的喉音混在蒸汽中:“优等生...“和五年前他在器材室掐住母亲脖子时的讥笑重叠。花洒突然迸发的热水让我战栗,就像那天透过门缝看见母亲的白大褂浸在血泊里,实验台上用指甲刻出的方程式永远停在了第三个变量。
窗外传来解剖室推车的轱辘声,我对着镜子练习学生会的哀悼致辞。镜中人眼角发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缩在停尸房外发抖的十二岁女孩。只不过如今我的白大褂口袋里,藏着明天要放进林深轮椅夹层的铂金螺丝——那枚从母亲烧焦的怀表上拆下的零件,遇热会释放出足以诱发重症哮喘的镍尘。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跳出收件箱:“礼物喜欢吗?“附件是程野尸体瞳孔的特写照片,放大后的虹膜纹路里,隐约可见母亲未完成的化学式倒影。我删掉短信,把硝酸甘油溶液滴进隐形眼镜护理液。镜片在药水里蜷缩成诡异的弧度,像极了程野临死前痉挛的手指。
礼堂的百年校庆横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我裹紧校服外套走向化学器材室。月光透过排风扇在墙面投下栅栏状阴影,仿佛母亲当年被锁在火场时抓挠的指痕。当我旋开程野储物柜的密码锁时,里面滚出颗沾血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的生产批号,竟与母亲实验日志里记载的氰化物采购单完全一致。
储物柜最深处躺着本焦黑的《有机化学》,书页间夹着半张烧毁的合照。照片上二十年前的校庆晚会,年轻时的母亲正在调试蒸馏装置,而她身后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此刻正印在现任校长的任职证书上。
器材室的门突然吱呀作响,我迅速将柠檬酸粉末撒在门把手上。这些遇汗即燃的晶体,会在三小时后林深例行检查时,给他的轮椅扶手烙上永久的焦痕。就像程野此刻凝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每个细节都是我精心设计的化学反应式。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实验台时,我锁好门窗,把程野的校徽碎片扔进浓硫酸。气泡翻涌的嘶嘶声中,金属表面逐渐浮现出林深的学生证编号——下一个变量的参数,已经在我胸口的铂金怀表里开始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