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蔡耳跟着长孙一路出来,嘴角都快裂到耳后了,强忍着笑,憋得肺疼,就看见另一暗卫蒙获向自己投来一计同情的目光。
“蔡耳,给你五天时间查探永寿郡的事。若办不妥,自行去参加月末的修罗场。”
“啊!掌座,我错了!”刚才还欢天喜地的蔡耳,此刻追悔莫及,哀嚎到:“此处据永寿郡,快马疾驰也要三天三夜。五天恐来不及,掌座我错了!”
长孙一脚踹在蔡耳的屁股上:“知道来不及,还不快去!”
“啊!”蔡耳一边哭丧着脸吩咐属下备马,备最快的马;一边往马厩跑去。
一旁的先生范真邦拈着胡须笑盈盈地看热闹。
“刚才的消息,先生怎么看?”
“啊?你是说你相好拒绝乘车那事?是得好好想想!”范先生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整个名声赫赫的逍遥门便是靖庆朝最大的八卦门,从上到下都有一颗昼夜不停的八卦之心。平日里的业务内容就是八卦朱门世家,市井小民,朝堂议事,江湖恩怨。如今千年冰山要融化的消息,更是一骑绝尘地占领了八卦至高点。
“先生,莫听那胡言,我当时只是顺手救了一女子。”长孙有些难得的慌乱,解释道。
“我懂,我懂!”范先生继续拈着胡须,过来人般的感同身受。不怕光棍有文化,就怕光棍说情话。那理论知识博古通今,汗牛充栋且没有经历实战的荤素不忌。若不是长孙知道范先生屡战屡败的情场业绩,怕也会信了他是个中高手。
“铜山之事,等蔡耳带回消息再做计较。若那宋世平说的是真的,云昭,你可想过这钱能用于何处?”
“秦老王爷去世迄今已有两年余,若从那时起就开始私造五铢钱,现在算来已过万金。此等数量,若全部流于坊间,必是物价早已飞升几番了。可如今,坊间物价并无多大变化,想来这些钱绝大部分并未流出。
高氏一门向来奢侈糜烂。冒灭族的风险,造如此巨额之资,又不花费,十分反常。这种做派似乎是在等待一个耗费巨大的时刻。能耗如此数量的钱财,只有一件事----战争!高氏欲篡权!”
范先生被长孙这个大胆而合理的推测惊了:“前些日子高闾的副将梁庶求卦,问近来是否有凭战功升官加爵的可能。
最近四海平安,外邦朝贺,朝内也海清宴平,何来战功?扫匪杀寇的功劳也不至于会大到加爵。想来他们确实是在密谋什么,准备起事了。至于何时动手,如何动手,我还得加紧去探一探。”长孙点点头。
聊完正事,范先生贼心不死,旁敲侧击地关切道:“那知己,哦不,那女子想来也是受卫尉大人牵连,才被高惠兰针对。蓬莱阁是何等污浊的地方,卫尉大人当真就不把美人救上一救?”
又来了,长孙十分无奈:“此事我自有计较。”范先生也不多言,笑嘻嘻地退下了。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沉戟池边上还有几处冒出头的荷叶尖,些许蛙声。长孙思索着宋世平的话,有些燥热。自己处事一向不想连累无辜之人,因此他断定,这烦躁必是出于良心不安。但以往行事从未曾如此举棋不定,患得患失。
“看来我也得去修罗场回炉再造一番了”长孙自嘲道。
这时奉命去保护南子安全的陶迁来报,穆府附近有人探头探脑地窥视:有的乔装成轿夫,与邻里周边闲聊太仆家的情况的;有的扮成测字先生想拉上太仆家嬷嬷问穆姑娘生辰八字的;还有的趴在对面高楼,偷偷摸摸临人画像。
陶迁,孙逊二人不敢妄动,留下一人逊继续守着,便赶紧回来报了。陶迁抬头看向长孙,等待他的指示。
只见长孙本就冷峻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冰霜,许久才缓缓说道:“继续护着!如有人胆敢明闯,便就地解决。如果来人仍是暗中监视,你等也继续看着。一个时辰来报一次,视情况便宜行事,保护她的安全为第一要义。”
“是”陶迁领命,再次融于夜色中。
“这福阳侯府果然有所动作了!”长孙反复掂量到:“若直接破坏高惠兰的毒计,以她的性子,一计不成更会再生一计。这倒也不怕,只是如今高家谋反在际,若自己一时被急务牵制,出现疏忽,伤了她,可就不好了……
况且她家在驷马街,虽然父亲也是个京官太仆,但在满街大夫,遍地御史的京城,只能算无权无势。若是这般,自己又不能时刻看护,那高氏再用些别的阴损手段,恐也有侥幸得逞的时候。
如此算来,最好的方法,不过是将计就计,将她送进宫去,再做一个僻远封国的小女官,远离京城。待高氏一族的事平息以后,再把她给接回来。”
长孙是一个心神通透之人,从不掩饰扭曲自己的真心,可此时却听心里隐隐不齿:“你就是想护送代王梁贤归国时,带上穆南子。”
长孙连忙压抑着这个想法,宽慰自己:“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做此等卑劣之事。我只是想救人于水火而已。”
“切,你自己信吗?”心中又是一阵嗤笑。
长孙被心底不时冒出的想法惹恼了,扯掉外衣,“咚”一身跳进身前的沉戟池里,躺在厚厚的冰冷利刃上,好一会儿,终于心神安宁了,才钻出水面。
齐仲第一次见到如此烦躁不安的长孙,想当年长孙还是少将军时,领兵偷袭老军单于东寇王帐,也未见如此焦灼。
他仰天长叹:“这一帮男主人,男护卫,男侍者的……清心寡欲的长孙府是该添位主母了。”
齐仲见长孙上岸,连忙递上毛巾。长孙接过,胡乱地抹了抹脸,便沐浴去了。躺着氤氲的温泉里,想起南子对高渠的戏弄,和林间安慰那受伤女子的话,他不觉唇角弯弯:“这谋略,如果是男子,我必聘为军师,可惜是女子……”心底的声音再次插嘴“可以聘为妻!”
“登徒子”长孙顺口骂了自己一句。
咦?这话好生熟悉。哦!想起来了,出自她之口。唉,好端端地,我说什么以身相许。长孙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把头埋进汤池里,任自己沉到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