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刀把堂
“坟头草、丧钉,这些都有办法,鬼血布帛....这是什么东西?”
姜夜把木工下册放到躺椅上,捏着眉心,一筹莫展。
张匠虽然基础木工都教给他们这些学徒了,但是给买家做“特殊物品”的时候,从来不让学徒旁观。
原料从哪里买,也没透露过。
那【木匠咒语】,更是一次没念过。
因为厌胜相关的事,忌讳有旁人在。
这一来,是怕学徒偷学了去,二来,则是施展咒术、或者制造咒具的时候,生人在旁,可能会引来不可描述的恐怖。
“姜师兄——不好了。”
这时,大胖气喘吁吁跑进了内院。
姜夜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刀把堂的....来收安命税了!”大胖神色慌张的说道。
言语间,瞥了眼躺椅上的书册,《凿目钉魂》四个红字映入眼帘。
看到这,大胖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低着头眼睛一翻,喉咙发出了轻微的“嗬嗬”声。
“刀把堂?”姜夜复念一声,低眉想了想,久远的记忆在脑海浮现。
刀把堂,前身本是盘踞茶盐古道,护送行商的偃波镖局。
自西域妖烽四起,队伍血染荒郊后,便攀附官牒,更名刀把堂,干起了吮吸民脂民膏的勾当。
昔年巡检时常视察,尚知收敛,而今情形,朱印将朽,妖云压城,别说巡检,就是县太爷都在准备逃命,谁还管的了他们。
于是刀把堂行事愈加猖狂,收税、放贷、买卖人丁....不从者半夜剥皮抽筋已是市井常态,那血麻绳所过之处,就连恶鬼都得避让三分。
沙沙...沙沙....
听到动静的张萱草从后院走出,说道:“这刀把堂多半是听说我爹去世,前来敲诈勒索,要不我从后门出去,请木作帮前来庇佑。”
“不必,我先去看看情况。”
姜夜皱眉走向店面,张萱草紧随其后。
看二人远去,异象消退的大胖站在原地,神态佝偻,目光接连划过四片区域。
先是姜夜逐渐健硕的背影,接着扫一眼尚未合拢的木工下册。
再回头望向张萱草愈发“人化”的身躯,对此看了许久,最后脖颈缓缓抬起,仰视晴朗的天空。
别人眼里,这或许是碧穹朗彻的晴日,可在他看来,却是阴风怒嚎,邪祟四起的黑夜。
“大胖,怎么了?”
张萱草发现大胖有些异样,脚步停顿,转身问道。
大胖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师姐,没事,我肚子疼,去趟茅房。”
“好。”张萱草点点头,继续追向姜夜。
等二人消失在垂花门后,大胖思忖片刻,最终皱眉下定决心,跑到正房取来笔墨。
扶着袖子,在凿目钉魂篇写道:
“木匠咒语,为祖师鲁班所创,以榫卯术语为基,音节如凿击木料般顿挫,凿目钉魂咒语念法,为....”
“【生魂赴阳关契,冥骸渡幽冥津】,阴材获取,可从阴货九行、无常鬼市所得,后院槐树下,埋有通冥宝钞,以及一些阴材.....”
屋檐,肆号木人盘坐在瓦片上,静静观看着大胖的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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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衙门的人说,这张氏作坊,现在是一个学徒在管?”
铁塔大汉坐在太师椅上,食指缓缓敲击着桌面。
黑猴站在他面前,颤巍巍的回道:“是。”
“那张平之的积蓄,都在这个学徒手里喽?”
大汉一对三角眼盯着黑猴,铁塔般的身躯,令后者汗流不止,不断拿衣袖擦拭额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
站在一边的鼠目青年听到这话,当即拿木棍甩在黑猴的腿弯,砰!令其跪倒在地。
“答不出来,扒了你的皮!”
黑猴惨叫一声,双手支撑地面,感觉腿弯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但也不敢反抗,瘦小的身板连连发抖:“两位老爷饶命....”
青年眼睛一眯,用力踩在黑猴的右掌上,拿棍子点了点他的脑袋:“还不说?那先断你一只手。”
“住手!”
背后突然传来厉叱,把青年吓一跳,他连忙回头。
却见作坊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姑娘。
一个容貌稚嫩,头梳双螺髻,身着艾绿窄袖短衫,连着天青挑线裙,膝盖的位置还缝有褪色葡萄锦。
看样子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刚才呵斥的正是此女。
另一个刚下马车,月白暗云衫包裹着窈窕体态,襟口缀三粒青玉扣,肩上还披着天青色的披帛。
莫约二八年华,眉似松烟,唇若牡丹,精致、素雅,恰似一枝山间玉竹。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鼠目青年眉头微皱,碾碎几个草芥般的贱民自然无妨,可这种富家千金不一样,以他的身份还得罪不起。
况且这小姐身边虽然只有一个丫鬟、一个老马夫,但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位护院好手跟着。
青年忐忑的看向铁塔大汉,直到对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浓密髯须的下巴。
青年这才转头瞪向丫鬟:“哪儿来的小娘子,刀把堂的事也敢管?”
绿衣丫鬟闻言,秀眉一拧,斥道:“光天化日,竟敢殴打百姓,按照大越律法,凡斗殴者,笞二十!”
“哎唷,小娘子恁大的口气。”
青年夸张的后仰脖颈,接着,从怀中掏出把短刃,轻轻蹲下。
单膝抵地时,刀尖已顶在鞋底踩着的黑猴手背上,只见一线银蛇游过皮肉,血珠瞬时如珠串般坠落在地。
“我不仅打了,还伤了,小娘子,这回该怎么判?”
“你!”
丫鬟拳头捏的嘎吱作响,但坐在太师椅上的铁塔大汉只是撇她一眼,就止住了她蠢蠢欲动的身形。
哪怕学过点拳脚,然而体型差异过大,不是技巧就能弥补的。
场面一时沉寂了下来,只有黑猴在石板上看着手背血痕,发出无助的哀嚎。
“小娘子不叫唤了,该你了。”青年碾着手掌的靴底又旋半圈。
“致伤者,笞四十!”
忽的,晨钟暮鼓般的宣判声在屋内炸裂开。
不过这次不是丫鬟喊的,而是道低沉的男声。
鼠目青年循声看去:“狗娘养的,这次又是谁?”
话音未落,拳头已如铁锤一般,轰碎了视野。
嘭!
鼠目青年只觉颅骨似被铁锤砸中,耳蜗深处回荡着颧骨爆裂的脆响,像百十根青竹在脑髓里噼啪炸开。
下一瞬,就如断线傀儡般飞出店面,抛落在街对面翻滚几圈,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野狗般的畜生,在我店里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