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没有离开过的阴雨。
“展开说说。”
林溯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跟着数学老师王老师回到他的办公室中。
端来一把椅凳，
坐在对方的身前，
想要打听一下顾雨时那天辍学的更多情况。
……
老蒯满脸鄙夷。
这么上心。
你说你跟顾雨时是友情...
谁信啊！
不过看破不说破。
就连王老师都是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溯这么认真的神情。
看来林哥挺在意。
所以王老师推着金框眼镜，组织着语言：“我之前曾经在顾雨时所在的小学里面实习过，四高是前两年提上来的——这个是前情提要。”
林溯：“嗯。”
给出回应，
表达出他在听。
王老师继续说着：
“说实话，我对顾雨时这个学生印象还是蛮深的。”
“毕竟她小的时候，就已经空出大片大片的时间不来上学，后来一问，原来人家是出门打比赛，不仅是国内的，还有国际的——已经开始发展职业乐手的路。”
“三年级的某一天，她回来后就再没有因为参加比赛而请假。”
“而是安心的上学。”
——这个...
听到这里。
林溯略略沉吟着。
虽然之前跟顾雨时聊天的时候，
对方没有明说是哪一年辍的学，
但是，
这段经历跟输掉亚洲鼓手大赛，而道心破碎，放弃职业的路是吻合的。
也就是说顾雨时并不是因为输掉比赛就直接辍学变的社恐。
“顾雨时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花费一点时间将课业补回来。”
“成绩立刻开始变的名列前茅。”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两年，一直到她五年级的时候...”
“两年后的某一天。”
“顾雨时的父亲突然来到学校，朝我们提交转学申请。”
“她的父亲似乎是想带顾雨时到外地上学。”
“但女孩没有同意。”
想到这里...王老师不由得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依稀他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只能站在角落里，目瞪口呆的望着当时只有十岁的女孩，跟象征着权威的父亲大吵一架……谁都不知道，
这个女孩是从哪里来的勇气。
王老师还说：“当时闹的很大。”
“毕竟顾雨时跟她爹吵的很厉害...直到现在我都还能记得清那天的状况。”
“顾雨时说...”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走，这里有妈妈，你要是把那个女人带进家门。”
“我立刻跟你断绝关系——！”
王老师的语气有点犹豫，问道：“剩下的事...还要我再说吗？”
听到这里。
林溯的心一沉。
他近乎是毫不费劲的就能推断出当时的状况。
仅仅只是凭借一句话，就能明白这件事的始末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林溯突然开始痛恨他的推理能力...还有这份共情能力。
少年沉默的望向窗外。
没有再听。
天边降下来的乌云遮住阳光，春雨总是这样不讲道理，也许上一刻还是大放温暖的晴天，但旋即梅雨就会落在枝头，沿点成线的落下，有人会为此而变的烦躁，也有人会欢呼这场雨来的刚好，这世界上悲欢总是不相通的。
从天平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顾雨时自始至终都站在水平的正中心。
……
五年级。
一般多大呢？
林溯想。
大部分人还停留在十岁、十一岁，这种保留着天真跟童心的年龄吧？也许他们该思考的是今天晚上的数学试卷，或者是怎么说服爸妈，让他晚上能出门跟小伙伴一起快乐的玩耍。
绝不应该思索过多现实的沉重。
不应该。
或者说...
绝不能。
富家会有富家翁的痛苦吗？
顾雨时的父亲，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于正妻离世的第三年，
将一个跟女儿尚未谋面的人带进家门中的呢？
侵蚀着残留的美好痕迹，
强硬的命令她叫另一个陌生人妈妈。
林溯不知道对方抱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同样不想看清。
少年站起身来。
透过雾气弥漫的玻璃，但未能成功看清外面的世界，
他的指尖轻轻画下一个笑脸。
是两人初相识顾雨时曾发过的颜文字。
^_^
画下两人曾经的经历，简单的笑容。
所以林溯成功看清外面的世界。
有雨。
少年不再犹豫，而是直接道着谢：
“谢谢你，数学王子！秦老师！”
教数学的王老师原名王子秦。
自从某一次变故后，
他就变得不太爱说真名，只爱说他姓王。
就像现在的变故。
数学王子...秦老师脸一狞：“不要恩将仇报啊林哥！”
“回头再谢，我有点事！”林溯没管，而是直冲冲的朝着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扔下这句话，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数学王子秦老师不由得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老蒯。
作为旁听者。
他同样听完这个事情的始末。
所以王子秦老师问道：“我这样告诉他...好吗？”
老蒯盖上杯盖。
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而是默默地走到林溯刚站过的窗前，他同样望见画出的笑脸。
^_^
颜文字符号。
老蒯的指尖一停...最终还是没有擦去。
而是说道：
“萨特曾经说过，如果遇到黑暗的时代而不反抗，就意味着同谋。”
……
班级。
顾雨时坐在角落处。
台上的老师又是在讲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阿迟听不懂。
哪怕少女有努力的在听...
但还是无法理解那些抽象符号背后的意思。
就像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突然患病离开，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移情别恋。她总是词不达意，读不懂大家隐藏起来的潜逻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会表达，有的时候总是想要说话，但总又欲言又止。
时间一久。
顾雨时就再也没有表达的想法。
少女泄气的趴在桌上。
她望着旁边的空座位...心里面其实很难过。
林溯说他很快就回来，最迟五分钟就回来。
但顾雨时有数。
一直到现在，是二十一分钟四十六秒，墙上的秒针每多走一下，女孩就会在心中再刻下一笔，直到她想出这句话为止，已经是二十一分钟五十一秒。
又过五秒。
她有点快要数不下去了。
顾雨时望向窗外。
只觉得她每次在失去什么的路上...
总会有这样的雨落下。
一场接着一场，不曾停歇。
……
直到旁边的座位响起声音。
林溯说：
“我回来了。”
……
女孩望向他。
现在是二十四分钟又十三秒。
计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