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国王陛下 下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埃德蒙藏在茂密的芦苇丛后,瞧见那些人正聚集在那片空地上。而近卫们似乎正迎着风严阵以待。埃德蒙略一思索,低声对身旁的埃卡说道:“咱们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言罢,他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埃德蒙起身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所有王家近卫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犹如尖锐的利箭,刺得人心生寒意。埃德蒙见状,连连摆手,声音带着颤抖与急切:“我是威赛克斯人,不是维京人!诸位贵人们,千万不要误会啊!”
埃德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深知此刻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坦然地与近卫们对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路过此地,不想惊扰了各位。”
王家近卫们面无表情,手中的武器紧握,气氛凝重。为首的西恩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埃德蒙,冷冷地开口:“威赛克斯人?为何鬼鬼祟祟藏在这芦苇丛中?如实招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叫埃德蒙·奥尔德温,是多克赛特军长艾尔武夫麾下的塞恩。爱丁顿战场上我侥幸逃生,而后一路流窜,最终躲进了这片沼泽。
“我们没有恶意。”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边说着边对着身旁的埃卡使了个眼色。埃卡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看到到竟有两个人,西恩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缓缓走出,目光如刀,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此时的埃德蒙,头发凌乱,锁子甲被夹在皮带上头盔和剑也被挂在腰间,身旁还放着一把剑。而埃卡,浑身上下只有简陋的亚麻外衣和一个斜挎的布包。两人满身泥泞,狼狈不堪,活像两只落汤鸡。
看着埃德蒙和埃卡这副模样,众近卫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毕竟就我们这狼狈样,确实不像是能造成什么威胁的人。可下一秒,为首的西恩脸色陡然一冷,厉声问道:“从爱丁顿战场上逃下来的?那不就是逃兵吗!”
听到“逃兵”二字,埃德蒙心猛地一揪。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确实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把你们的武器丢过来!”西恩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寒夜中的霜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埃德蒙心中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伸手将腰间的剑和头盔从肩带与腰带的束缚中卸下,用力一甩,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干燥的土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紧接着,他又麻利地解下夹在腰间的锁子甲,那锁子甲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向对方,发出沉闷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埃德蒙看向身旁的埃卡,眼中满是无奈与苦笑,轻叹一声道:“埃卡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缓缓弯下腰,从腰间的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小刀。这把小刀与之前丢弃的剑相比,显得格外简陋,刀身短小,刀柄也磨损得厉害。在西恩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埃卡,将小刀用力丢了过去。小刀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终落在了地上。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现在能让我们靠近些了吧?”埃德蒙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西恩,眼中满是恳切,还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这样便能让对方感受到他的诚意。得到西恩默许的眼神后,他和埃卡快步跨了过去。
两人走到西恩面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埃德蒙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何身份?看您和您手下的人,都不像是普通人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同时也夹杂着些许好奇。
西恩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冷冷地回应道:“我乃威塞克斯王国国王阿尔弗雷德的王家卫队队长,西恩。”
“什么?”埃德蒙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人,竟然是王家卫队队长。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随即,他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王家卫队在此,那岂不是说国王也在附近?他激动得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您是王家卫队队长,难道国王也在这里?”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国王近在咫尺,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如果能得到国王的认可,或许便能洗刷自己从战场上逃离的耻辱,重新获得荣誉与信任;可要是说错话、做错事,触怒了国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没错,国王陛下确实在此,可这与你又有何关系?”西恩目光如霜,冷冷说道,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势。
埃德蒙闻言,忙不迭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发恭谨,急切又不失诚恳地说道:“大人,我虽是一介草民,可身为威塞克斯国王的子民,得知国王陛下近在咫尺,心中的兴奋与骄傲简直难以言表。自小,我便听闻陛下的丰功伟绩,对陛下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着,他微微仰头,眼中满是憧憬与向往,仿佛那伟大的国王形象此刻就在眼前。
顿了顿,埃德蒙向前一步,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坚定:“我一心渴望能面见陛下,亲口倾诉我的忠诚。我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在这乱世之中,陛下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光,是威塞克斯的脊梁。恳请大人能为我通传一声,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在陛下跟前,表达我这颗赤诚之心。”他跪在地上,低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那模样,活脱脱像个矢志不渝的忠君爱国之士,就差没把“忠心”二字刻在脸上。
西恩一愣满脸疑惑,看着埃德蒙那义愤填膺、满脸忠心的模样,心中虽有感叹眼前年轻人的演技,但显然没有被这份表演打动。在他眼中,这种突然表忠心的场景见得太多,早已习以为常。
就在这时,一名近卫快步走来,恭敬问道:“队长,陛下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西恩说道:“不过是两个逃兵罢了。你去传话,告诉陛下一切安好。”近卫领命,点头迅速离去。
埃德蒙望着那名近卫离去的背影,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村子正中间的一间茅草屋上,那名近卫正是走进了那里。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陛下住在那里?”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回想起往昔,他以为自己与国王的交集,或许只存在于爱丁顿战场上远远的遥望。那时候,国王身处军队中央,被层层护卫,而他只是千万士兵中的一员,相隔甚远,连国王的面容都难以看清。如今,国王竟近在咫尺,这是他做梦都未曾想到的事情。
埃德蒙接着说道:可否让我面见陛下,表达我的忠心啊!
呵呵,西恩冷笑声,就你?别想了。但就在这时那刚刚前去送话的近卫却突然从那茅草屋中出来,快速靠近西恩这方,低声在西恩的耳边说到:队长,陛下想见见两人。
“什么?”西恩闻言,不禁一愣,脸上写满了诧异。他实在没想到国王会提出要见这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逃兵。他下意识地反问:“你确定?”近卫军士兵立刻点头,语气笃定:“是的,陛下吩咐的。”
西恩心中疑惑丛生,再次打量了一下埃德蒙和埃卡,实在看不出这两个被当成逃兵的家伙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国王亲自召见。但他深知,国王既然发了话,必然有其深意。西恩暗自思索一番,旋即下令:“你们两个,随我去见陛下。”说完,他亲自走上前,再次在埃德蒙与埃卡的身上仔细摸索了一遍,确认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后,才在一众近卫的簇拥下,朝着村子中心的茅草屋走去。
埃德蒙和埃卡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喜与紧张。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幸运,得到国王的召见。两人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跟在西恩身后。一路上,埃德蒙只觉得心跳如雷,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国王威严的形象,既期待又害怕,脚步不自觉地有些发虚。埃卡则紧紧攥着衣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们明白,这一次的会面,或许将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在茅草屋前,其他警卫整齐划一地停下了脚步。西恩扭头看向埃德蒙与埃卡,沉声道:“你们随我进去。”三人随即踏入了茅草屋。
一进屋,埃德蒙便感到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倒也见怪不怪。只是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场景牢牢吸引住了。在这狭小的茅草屋内,用木板和茅草搭建出了一个勉强能称作床铺的东西,极为低矮。床铺上先是铺了一层毛皮,之后又铺了两层鹿皮的毯子。而躺在这简陋床铺上的,正是阿尔弗雷德国王。
阿尔弗雷德国王正卧躺在床上,鹿皮毯搭在小腹处,露出了上半身。埃德蒙第一眼看到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此时的国王面色苍白如纸,脸颊微微凹陷,一头原本本该英气的棕色头发此刻乱糟糟地盘在一起,毫无往日的风采。若不是身上那件精致的衣物,埃德蒙绝对不会将眼前这个虚弱的人与那位威名赫赫的阿尔弗雷德国王联系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埃德蒙的目光与阿尔弗雷德国王的眼神交汇。刹那间,埃德蒙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尽管国王看上去无比虚弱,身形单薄,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锐利且坚毅,仿佛能洞悉一切。
茅草屋中一片寂静。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般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埃德蒙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艰难地开口:“埃德蒙·奥尔德温,我是多克赛特郡郡长艾尔武夫的塞恩,埃卡说到埃卡没有姓氏是个农民,但杀过维京人。说罢脸上透露出因农民身份的自卑。
你不必因农民身份而自卑,看出埃卡心思的阿尔弗雷德说道,你是个杀过维京人的勇士。说着阿尔弗雷德的面上陷入思索
“艾尔武夫……”阿尔弗雷德的思绪飘回到往昔,“他是个真正的勇士,和其他那些只敢躲在城堡里的郡长截然不同。他身先士卒,最终战死在了战场上,和我的卫队们一同。”说到此处,阿尔弗雷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那是对勇士逝去的痛惜,不过这抹悲伤,很快消失。
阿尔弗雷德微微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埃德蒙和埃卡,语气平静却又充满力量:“你们不必为你们的逃跑而感到羞耻。在那种绝境之下,选择撤退是人之常情,换做谁都可能如此。”
“陛下,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埃德蒙的声音微微颤抖,面对阿尔弗雷德这位威名远扬的国王,他紧张得语无伦次,脑海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尔弗伊德目光平和地落在埃德蒙与埃卡身上,缓缓开口:“我知晓你一直被逃兵的污名所累,内心饱受折磨。但我在此赦免你们的罪过,既往不咎。”他微微顿了顿,神情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如今这局势,可谓艰难万分,我麾下无多少人可用,每一个可用之人都弥足珍贵。”阿尔弗雷德的语气坚定,所以我就先收下你了,你就跟着西恩队长。
埃德蒙和埃卡:感谢陛下的赦免。这时埃德蒙随即接着说到陛下,你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阿尔弗雷德听闻,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我这身体……”他缓缓开口,回忆起往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爱丁顿一役,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直直射中我的胸口,穿透了锁子甲。”他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是是蒙了上帝的眷顾,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但伤口感染怎么也不好。”
阿尔弗雷德轻咳几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拉扯着身体里的伤痛。爱丁顿战场受的伤,目光中满是关切。阿尔弗雷德只是神色平淡,仿佛早已习惯了这如影随形的疼痛,“这潮湿的沼泽之地,伤口怎么也愈合不了。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言罢,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倦意,“我要休息了。西恩,先带他下去安置吧。”
出了茅草屋,埃德蒙神色凝重,赶忙扭头向西恩问道:“陛下的伤是怎么一回事?”西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脸上满是忧虑与沉痛,开口道:“陛下是在爱丁顿那场惨烈的战场上,不慎被一支冷箭射中胸口。当时战况激烈,敌军攻势如潮,局势万分危急,我们只能带着中箭的陛下匆忙撤离。”
“逃跑途中,箭头不断地撕扯着陛下的伤口,每颠簸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等好不容易寻得安全之处,将箭头取出时,伤口处早,惨不忍睹。”西恩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声音微微颤抖,满是自责与心疼。
“之后,为了躲避可能的敌军的追捕,我们一路在森林中流亡,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而后又躲进了这沼泽之地,环境阴暗潮湿,陛下的伤口很快就感染了。”西恩顿了顿,长叹一口气,“即便到了这村庄,我们想尽办法,精心照顾处理伤口,可那伤口就像被诅咒了一般,始终难以愈合。”
西恩满脸无奈,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开口道:“眼下既然陛下赦免了你,还让你跟在我手下,我也不会揪着你逃兵的身份不放。”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四周,接着说道:“这个村子,是由一群在沼泽以外难以生存的村民聚集而成。他们靠着捕鱼勉强维持生计,平日里辛苦积攒下的粮食本就不多。”
“如今我们这十几号人,其中还包括国王陛下,这段时间已经快要把村里的存粮吃光了。”西恩的声音里透着焦急,“眼瞅着你和爱卡又加入进来,不出几日,剩下的粮食便会告罄。”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中满是忧虑。
西恩接着说道:“之后,我们得去沼泽外搜寻一番,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村庄,弄到些食物。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饿肚子。”说着,他看向埃德蒙,神色稍缓,“你和埃卡先去休息一阵吧,一路奔波,你们也累坏了。”
言罢,西恩转头看向一旁在茅草屋外静静等待的约翰,介绍道:“这位是约翰,他以前在牛津堡担任武卫,如今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会给你们安排好住处,有什么需求和他说。”
安排妥当后,西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地说:“我手头还有些事要处理,实在脱不开身。你们先跟着约翰去安顿下来,之后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开,背影中满是忙碌与操劳。
埃德蒙与埃卡站在原地,和那独眼的约翰村长对视着,一时间,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茅草的簌簌声。埃德蒙的目光在约翰村长那浑浊却透着和善的独眼上停留,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往昔的经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从战场上的惊心动魄,到如今身处这陌生又略显破败的沼泽村落偶遇国王,命运的转折实在太过突然。
刹那间,一句莫名的话语从心底冒了出来:世事无常。